第33章第33章
经过两天的休息,流动展厅的布展最后要依靠设计公司的制作的展陈道具也已经布置完成,博物馆的门口早已经挂上了以文俶《秋花蛱蝶图》为底版的宣传图,不同种类的文物已经静静地陈列在了展台内,等待着今日的开馆。
商蓁早上到的比较早,她吃好早上厨师从老宅送来的全麦三明治在办公室泡了杯手冲后,就和抵达办公室的徐姐直接来到了展馆内。
展馆选的是湘妃色作为主色调,刻意营造的书法垂帘垂挂在地上,与分散在地板上的白色枝丫和木质窗门一起,隔开一个个不同主题的展柜。
她们两人一起例行走过展馆,在光影垂帘的幻色中,去看那些曾经出现在她们生活中的日常用品,去看那些笔墨丹青。
一扇玻璃,隔开了百年的时光,这些宣纸正在一点点变得脆弱,那些铜质的物件在浮动的尘埃中静静地氧化。
斯人已矣,长物长存。
在幻影幻色中,在时空交错中,商蓁感到一阵恍惚。
由古至今,江南这一词就被无数人赋予了对于烟柳弄晴的想象,是陆凯狼毫下的一枝春也是柳永的东南形胜,江吴都会,抑或是张岱笔下转瞬即逝的桃柳明媚。
这片温暖潮湿的地域在经济重心完全南移后变为了帝国的粮仓,繁华的物质文化在今天依旧成了这片地区的内涵。
相较之于地理概念上的江浙、行政概念上的苏杭湖,文化上的江南地区将带着奢靡的物欲,浓郁浑厚的□□,将人的欲望在此地无限地放大,融入于山水之中。
千年百年,不变的是这片潋滟。
“我们正在和她们交汇。”徐姐看着面前顾横波薛素素的扇面,转身对商蓁感慨道:“之前她们告诉我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个展厅的活动究竟要如何设计,才能讲述她们的故事”
“文俶,仇珠,她们是吴门的传承人;薛素素,柳如是,顾媚这些名妓,说出去只会有人感慨一声秦淮八艳美艳绝伦;哪怕是有封号的孺人宜人乃至梁庄王继妃魏氏,百年千年,我们也大多也只会感慨她们儿子丈夫对于他们的爱。”
“如果说,她们已经是物质文化以及儒学文化下的受益人,那我们又该如何去讲千千万万王氏那样的女性。”
史景迁的《王氏之死》虽然基于了一定的文学性的叙述,但是也总是会让人忍不住思考一个问题,大历史背后的这些千千万万的\"王氏\"——那些不堪生活压迫私奔,最后或是成功逃离丈夫,或是像王氏一样被丈夫杀害的女性,究竟有多少?
“我想。”商蓁看着面前的仕女小像,转身看着身后的展厅:“这就是历史的传承,也是我们要讲述的故事。”
她们的身后是一处刻意隔开的展厅,在展厅中没有任何文物,几幅仕女图笼罩了整个展厅,只摆了木质长椅和长桌,而在长桌背后的显示屏之中,正在不断通过纪录片展现着她们的故事。
但是商蓁要地复原并不是如此。
服饰复原,场景复原,她想通过文物用一个个关于她们故事的视频,向后人短暂地诉说着她们自己。
徐姐笑了笑,拍了拍商蓁的肩膀:“这周六第一个讲座的小活动,弄完之后也要开始拍你提议的视频了,八月份咱们部门还会新来个孩子,你好好干。”
“好的。”商蓁点点头。
她们部门因为要开展各项关于孩子方面的活动也比较缺乏有相关经验的人,所以这次招聘特意要求这次招一位学教育学心理学方面的人,来填补她们组的缺陷。
八月份的活动重心会偏向于孩子的暑期夏令营,所以临展活动的大头都集中在七月,八月主要依据夏令营教孩子做夹缬,做仕女书签这些偏向于少儿手工方面的活动。
七月份主要就是讲座,从明末清初的才女文化,再到缠足,再到历史背景历史语境下的三从四德。
除了日常的讲座此之外,博物馆要做一个社教的视频号,通过文物去讲述文物背后的故事,就像是铜镜,一面铜镜是如何制造的?曾经用它的女性又该怎样去使用?像那些字画,绘制他们的女性是谁?在世人口口相传的故事中、在地方志中、在她们丈夫、友人撰写的文稿之中,她们的生活又是怎样的?
“咱们争取工作日做完,不拖延到休息时间。”徐姐对着商蓁眨了眨眼睛:“这样你周末还能多陪一下你丈夫,他恢复得怎么样了?”
博物馆的同事大多都知道商蓁已经领证,但是至于她的丈夫是谁,以及长什么模样,商蓁也没有对外说过。订婚虽然举办得比较盛大隆重,但是也只邀请了圈内的人过来观礼,加上出于保护的原则,霍氏集团阻拦了相关的媒体报道,除了圈内的知情人之外,其他人都不甚了解。
同事们都本来想在婚礼时一探究竟,但之前商蓁的焦急还有憔悴大家也都能看到,婚礼前夕新郎新娘出车祸这种事情网上并不是没见过,只是从来没想到自己身边的同事会经历这些。
“他恢复得还算好。”商蓁摇了摇头:“毕竟伤是长期的,还需要再康复科住一段时间继续康复。”
“还在省医吗?”
“他现在转到旁边的钱康医院了。”商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打算这段时间中午过去陪他。”
“这样也好,离得近,那家的康复科也比较有名,就你会是辛苦一些。”徐姐叹了口气,忍不住摇摇头感慨道:我们现在就怕家里人生病,一旦长期住院,照顾都没办法照顾。
虽然说事业单位有临时假事假病假可以请,但是每年也都有次数和时间上的限制,平时自己有个什么这痛那痛都怕是不够用,何况还要照顾长期的患者。
他们相比于其他普通人,已经不知道好了多少。
良好的物质条件给了他们极大的便利,无论是现在病房的改造还是之后专门请到家中的家庭康复医生,他们早已经比那些生病之后不得不举债背井离乡去外地求医的人要幸福许多。
只是这种幸福并不会让人感到荣幸,只能让人唏嘘一句命运的捉弄。
商蓁决定在中午开始往返医院和博物馆之间的决定并不突然,甚至于霍老爷子选择钱康医院的时候就已经问过商蓁。
所以在十一点多大家都陆陆续续前往食堂用餐的时候,商蓁从馆里出来,坐上门口等待她许久的劳斯莱斯。
这辆幻影也是老宅的车子,霍应淮自己平常上班喜欢开karlmannking,而自从霍应淮受伤后,那辆由各个棱面组成的顶配版suv就被尘封在了车库。
商蓁到的时候,霍应淮正看着自己面前的碗皱眉。
“爷爷又让厨房送排骨汤了?”商蓁了然地问。
霍应淮并不喜欢喝这种油腻的汤,即使霍家老宅里的大厨都已经去油调味,但是霍应淮依旧讨厌这种口味,但是老一辈一贯地缺啥补啥的思想早已经根深蒂固,在浓烈爷孙情面前,即使是霍应淮也不敢说出一个不。
这样让她难得地觉得好笑,以往看霍应淮皱眉往往都是公司会计账上多几个零少几个零的事情,现在竟然只是因为一碗平平无奇的汤。
她把碗又往他面前推了推,自己坐在旁边等张叔他们把饭送进来。
午饭是她上午点的鳗鱼饭,旁边配了松茸刺身黑松露,烤过的鳗鱼包裹着汤汁,一勺下去包裹着颗粒分明的白米,,让她吃到了留学时熟悉的味道。
商蓁戳了戳自己面前鳗鱼饭,将最后一口裹满酱汁的鳗鱼合着旁边的黑松露咽下,想起过来时在楼道口到的几个不认识的黑衣人,问:“那几个人是你新的保镖?”
“是。”霍应淮放下勺子,他面前是典型的杭帮菜,清淡健康,商蓁陪着吃一两次还好,多了总是会感觉索然无味,霍应淮干脆就让商蓁每天直接和管家点菜,他自己就吃些营养师确定的菜谱。
“他们是爷爷派来的,因为怕有人找到病房,所以一直都在。”
“那上次商煜来的时候,你是不是比我还早就已经知道了?”
“嗯。”霍应淮拿帕子擦了擦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