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醒来的第二天
卫生间里的水声短暂掩盖了窗外的雨声,殷如瑟把脸洗干净,撑着轮椅扶手起身,迟疑数秒,撕掉覆在镜子上的包装纸。
镜中霎时出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女人:憔悴苍白的脸,骨瘦嶙峋的身体。
她抗拒的皱了下眉头,本能移开视线,片刻,又强迫自己望回去。
从醒来到现在,殷如瑟一直稀里糊涂的,身旁的人说什么她都被动照做,其实压根没搞清楚状况。
直到刚才遭受正面暴击,大哭一场,情绪统统发泄出来,终于获得‘醒过来’的实感。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也还好吧!
她还分得清楚真正的丑和病容之间的区别。
一定能恢复的,要打起精神来!
忽然间,身侧的雨夜里亮起一点橙色的火光,转瞬即逝。
她下意识向窗外看,中庭的回廊里,有个孤零零的人影。
男人背倚石柱,手垂在肩侧,指尖那点橙光明灭不定,他良久不动,似乎陷在某种情绪里无法挣脱出来?
雨水晕染了黑夜,殷如瑟望不真切,倒是注意到他旁边的长椅上放着一束没有送出去的鲜花。
哎,这位也是个可怜人……
殷如瑟落寞的想着,隐约感到哪里不对?
凑近窗玻璃去望,男人身形颀长,穿着得体的西装,垂首夹烟的姿态潇洒又颓废。
若在白天、在人前,他应当是个矜贵体面的人。
单看外形轮廓,与二哥差不了多少……
自己都是26岁的人了,喊人家‘大叔’有失妥当。
想到这一点,殷如瑟才松弛的胸口又郁结了起来。
“三姐?你没事儿吧?!怎么那么久还不出来?你别想不开啊,能醒过来已经是天降奇迹了,咱不追求长生不老青春永驻那套,26岁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殷似鸣把门敲得震天响,猛灌心灵鸡汤!
“我数三下,你不应的话我就撞门了啊?!”
殷如瑟无奈的叹了口气,遥控轮椅去到门前,把门打开,望着准备撞门的蠢弟弟怨念:“好、吵……”
殷似鸣惊喜道:“你有没有发现哭这一下把嗓子给嚎开了?”
虽然说话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崩,但比之前清晰许多。
殷如瑟不想承认,又不是什么值得单拎出来说的事,抿了抿唇,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的表达诉求:“我、有点……饿。”
哭是一件消耗体力的事,搞点东西来吃,明白?
殷似鸣拍胸脯:“交给我!”
*
周遇时回过神时,夹在指尖的香烟已经烧到尽头。
夜又深了一些,脑海中始终回荡着女孩子无助的抽泣,又因为殷似鸣在旁边手足无措的安慰,使得那场景多了几分喜感。
是该哭一哭的,这十年她错过了很多。
再看住院楼顶层那间病房,人影在窗内往来,形成一个忙碌的状态,总不会冷落了好不容易醒来的病人。
他收回视线,将烟头摁进身旁的垃圾桶,得出结论:今天不适合探望。
“来看瑟瑟?”殷似和一身的从主楼那边行来,至廊下,眼尖的发现长椅上有一束被遗弃的粉玫瑰,嘴角轻轻上翘,看破不说破。
周遇时面无波澜:“她情绪不太稳定,我没进去打扰。”
殷似和丝毫不意外:“哭得厉害吗?是无声流泪还是悲痛欲绝的嚎啕?”
哭得越惨,他家娇气包越快接受现实。
周遇时明白他的意思,只觉这问法儿莫名恶趣味,转道:“还有事,先走了。”
殷似和笑容一敛,定在原地凉飕飕地开口:“你们的婚约,要是觉得麻烦的话,可以找个时间正式解除了。”
“没有必要。”周遇时走得头也不回。
是没有必要特地找时间,还是没必要解除婚约?
殷似和不追问,径自拿起长椅上的花束欣赏,纯情的粉玫瑰搭配周遇时那张封心绝爱的冷脸……
嗤地一声,殷医生自得其乐的笑了。
*
雨下一夜,天明时分放了晴。
殷如瑟睁开眼睛,侧首便看到床头柜摆放了一束用满天星和薰衣草装点的淡粉色玫瑰。
昨晚睡前都还没有,谁来探望过她了吗?
花里有一张丝绒质感的烫金小卡片,上面写着——祝早日康复。
日期是昨天,没署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