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 远山黛 - 尼莫点1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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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黛云软心头起疑,躲在人群后悄悄踮起脚尖去瞧那张通缉的人像,这可不就是按照燕笼月的模样画的吗?虽没有八|九成相像,但四五分总是有的。

江南来的书商?燕笼月嚼穿龈血,将眸光射在了索花嬛身上。亏她刚才还以为对方不成气候,是个见钱眼开、目光短浅的蠢货,原来障眼法下的索花嬛是在降志负重,步步为营给她下套呢。

索花嬛微微仰起瓷白如玉琢的下巴,露出了一个胜者的微笑。

带头抓人的衙役头子接着对燕笼月放声说,“那几位书商说了,你家未获罪前,当地私刻坊还曾几番上门与你商榷雕版事宜,先是选定好了要收录的文章,再是拟好了书名,叫什么《韫玉集》。然后,连刻板都雕好了。若非你家先出了事,恐怕书已经先一步刊刻出来了。你若不是袁蓁蓁,《韫玉集》的内容为何会重出于世?难不成是你剽窃的?”

燕笼月扫了一眼人群中一动不动的远山公子,若说从前只有三四分怀疑他跟嘉兴黛府有关系,那么现在,又多了两分笃定。因为自从他出现后,围绕着抄袭的事端和发散而来的恐惧就从未停止过。

可是,裴世子一尊神一样守在远山公子的隔壁,寒翳地盯着自己,似乎是一种强烈警告,让她不敢从人群中将远山公子揪出来质问。

燕笼月重新直视起了衙役大汉的眼睛,尽量让自己做到大厦将倾而面不改色,“可笑至极。六年前奴家才将将到豆蔻之年,怎么可能那么早嫁人?”

索花嬛轻巧地反驳说“历朝历代十三岁嫁女的人家也不少啊...而且卓文君六岁写《蔷薇》

东晋谢道韫七岁作‘未若柳絮因风起’。燕娘子一向以过人的才思闻名帝京,若十三岁就能早慧著书,奴家以为也不是不可能。”

索花嬛偏想恶心她。谁让燕笼月以才女自居多年,时刻端着才高傲物的架子,还在书铺里指桑骂槐,真以为自己是文曲星下凡了。

此时,浙商龚员外凑上了人堆儿,问衙役头子,“这位官爷说的可是袁蓁蓁可是六年前幽州刺史黛庆平的夫人袁氏?”

“正是。这位大人猜的没错。”衙役头子误以为龚员外也是位达官显宦。

“可否将你手中的书借我翻一翻?”龚员外还没上任呢,如今被一口一大人称呼着,心里很是受用。他一边接过书,一边紧接着道,“嘉兴袁氏是当地小有名气的才女,出身书香门第,德才兼备,满腹经纶不输男儿。我从前倒是无意间读过一两篇她的文章,只是后来袁氏受了池鱼之殃,江南一带就鲜少有人知道她了。不过我本人印象中,黛家没落前袁氏早过了花信之年了。”

池鱼之殃这个词用得含糊却巧妙。

一顿速览后,龚员外低头翻书的动作忽然停顿了下,眼睛盯着一页纸一动不动。终于再抬眼还书后又望向了燕笼月,表情复杂而鄙弃。甩甩袖子就退回了人群。

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衙役头子说,“燕笼月娘子,无论如何,你得跟我们走一趟。那几个书商现下还在京中,当面指认便可知你身份的真假了。”

燕笼月的声线依旧如银铃般婉转清脆,楚楚可怜的委屈中夹杂着非要表明心志的倔强,“去便去,奴家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遭人污蔑,无端受辱,正有为自己辩白之心。”

衙役头子让出道来,“燕娘子放心好了,正所谓清者自清。若你真不是袁蓁蓁,我们自会向你赔礼。不过,就算你真非袁氏,我们也需要将你收监看押。”

燕笼月心弦紧绷,“这是为何?我既然不是罪犯,哪里还需要住在那沮洳腥臊的牢狱?”

房鸿渡摸清来龙去脉后,出面解释道,“燕娘子,就算你不是那位嘉兴袁氏,可如今看来你也确实有剽窃之嫌。估摸着那群书商这次出门证据也没带在身上,所以需要等官差从私刻坊取回刻板、底稿等物证,再由上头发落。按理说,这档子事儿一般情况下是不必候审的,但娘子你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你这桩事儿涉及到的袁氏身份实在特殊。为何江南那些书商在听说袁氏出事儿后就不敢继续出书了呢?还不是因为怕扯上关系。朝廷不追究还好,只怕追究起来,这些诗词文章甚至可能是会被封禁的。宣扬禁书的罪名可就重了,不以罪论处都说不过去了。另外,这黛家没mo罪,若你真落了窃他人之书,署本人之名的罪实,恐怕所赚的润笔,都得充公。”

燕笼月吓得身体发虚,险些要瘫坐在地上。但她更明白若不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抄袭,那她可是真的完了。只见她眼含泪水,痛苦憋屈得咬唇不让自己发出示弱的抽泣声,宛一幅雨打梨花我见犹怜的动人画卷,“奴家身世浮沉似风中飘絮,若没有帝京各位大人公子垂爱和庇护,只怕今日还是一个无依无靠的溷俗孤女。奴家既出身寒微,本就是苦难中人,也不怕重回那霉湿的地方静候公正。而且,《偃月选集》本就是奴家自己一字一句斟酌出来的心血,奴家身正不怕影子斜。”

在场一些权贵也算是燕笼月的恩客了,就算够不着她,但或多或少都曾惦记过。连房鸿渡从前也有意拍下她的碧玉破瓜夜呢。只是帝京显贵如云,他那边点儿钱远远不够老子辈爷爷辈得多。

其中几位男宾见美人儿唇边渗出血痕,一副含冤受辱,宁死不屈的模样,都要忍不住一怒冲冠为红颜了。

但仔细想想还是理性地停止了在美人陷于危难中为其出风头的冲动。毕竟事态复杂,而且不像是空穴来风,在胜算极少的情况,为了一介娼优涉险,还犯不着。

贵族仕人重誉,若是抄袭之举证据确凿,恐怕一辈子被钉在了耻辱柱上,再也翻不了身了。何况,还涉及到了人人避而远之的朝廷侵犯和散播禁书之罪。

燕笼月就这样被官差带走了。江上依旧风云流散,鱼鸟腾跃,从不为人世间的恩恩怨怨而影响。

见燕笼月自始至终都在为自己哀怜申辩,索花嬛看了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冤枉她了。

饭后,乐伎们举着箜篌、笛笙等上台演奏。有的宾客还未从京城名妓被官兵带走的震撼中回过神,继续就着此事嘁嘁喳喳个没完。有的宾客则是伴着丝竹琵琶的余音,漫步在了江畔消食,比如索花嬛和龚员外。

潋滟的冬日波光打在她娇艳细腻的脸上,为美人增色不少。索花嬛停下脚步,矜重地朝龚员外福了福身,“今日真是多谢龚员外您了。”

“索娘子快快请起,这是哪里的话啊。”龚员外虚扶一把,“龚某也不过是府上刚巧养了一支越戏班子,今日借他们搭上了线,才能有机会带娘子一块儿来房少卿大人的席面。”

“话是这么说,但奴家知道,龚员外也是看在奴家与您几位江南老乡的关系上,才肯带奴家来看这一出戏的。龚员外大智大勇,重情重义,难怪一众浙商都奉您为魁首。”

龚员外并不飘飘然,“索娘子过誉了。我那几个书商老乡来京一趟不容易,那燕笼月娘子狗眼看人低,几次将我等商户出身的拒之门外。龚某平素里不迷恋楚棺秦楼,不去也就罢了。可我的兄弟来了我的地头受了气,就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招呼不周了,这个我岂能忍?还是索娘子一视同仁啊,不嫌弃我们这些个除了财富以外一无是处的商人。”

“奴家原也是商户家的女儿,自然不能忘了本。”索花嬛曲意微笑着,睁眼说瞎话。自她记事起就在秦淮的珠市旧院长大,早忘记家籍何方了。

“索娘子你也知道,房大人的生辰宴,一般人非亲非故也进不来。龚某本不喜欢今天这种宴游应酬,若不是为了替兄弟们亲眼看一看燕笼月被抓下狱的落魄模样,我啊是万般不愿来的。”龚员外语气十分高风亮节。

当然了,这话索花嬛也并不全然信。一个花钱求仕的人若能参加这种达官贵宦的宴席,送钱送礼也得往上凑,巴不得多多结交人脉呢。

原先索花嬛“无意间”从书商们嘴里获悉燕笼月涉嫌剽窃一事儿,心底就种下了让其声名扫地的种子。她见浙商们被一介贱籍妓子拒绝奉客很是羞恼,于是煽风点火,各种鼓吹书商们收集好证据去报官。若不是早前听说范大都护要为燕笼月赎身了,时间实在紧迫,她一定等证据都能弄来了再稳中求胜。

索花嬛沾沾自得,心情十分畅快,自以为是自己借势挑拨才给了燕笼月一记重击。却始终不知龚员外的背后还有高人……

入夜,世子府内,梅香幽淡,疏影横斜。小沧海书斋中,炭火红彤,茶水沸腾。黛云软围炉烤火,忽然抬眼问一旁书案上看公文的裴赴远,“抑弦...那本所谓的《韫玉集》,书名是你取的吧?石韫玉而山晖,水怀珠而川媚。韫玉是我母亲的字号,你怎么会知道?你去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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