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闲谈
温颂把自己泡在浴缸里,手机调到了静音模式,头靠在边沿上闭着眼睛休息。
在这样的时刻里时间是虚无的,谁都别想阻止她,谁都别想改变她,除了渐渐冰凉下来的水温,寒意一瞬一瞬地侵入她的身体里。
温颂仍旧闭着眼睛,一片黑暗里血迹不断地弥漫过她的理智,她猛地坐起来,攀住了浴缸的两侧,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她不知道她脑海里不停出现的那些血是十数年前陈菁菁手腕上的,还是今夜她把谈雪搀扶起来时,她留在她身上的血迹。
那件衣服她已经扔掉了,鞋子也是。
但她的肌肤被血液浸湿过,所以她现在把自己浸湿,洗干净。
温颂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恐惧,缓慢地低下头去,在看见水下自己光洁肌肤的时候松了一口气,从浴缸里走出去,缓缓地把所有的痕迹都擦干净了。
已经是冬天了,海边的别墅区越加寥落。
从祁照离开她公寓的那一天开始,她就没有再居住在那里。
尽管潜意识里知道他已经回了英国,知道他不会再回那所房子,回想起那个不眠之夜,她仍旧抗拒。
所以她每一天都住在这里,在睡前习惯性地打开各大买卖房屋的app搜寻那套公寓的信息。
如果祁照不想要它了,她会把它买下来。
她都已经想象过无数次自己在那座公寓里发梦的情形了,但结果是没有的。
祁照没有将它挂牌出售,温颂心里那些不肯熄灭的火星就一直跟随着她的呼吸燃烧着。
而今天谈雪告诉她的事,就像是在上面一点一点地撒上冰雪,火星用最后的一点热量将它们融化,换回来的却不过是自己的熄灭。
温颂坐在落地窗的吧台之前,把这些app都从她的手机里删掉,然后又找到微/信里那些帮她留意的房产中介,一个一个地删除。
在删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对面的状态恰好变成了“输入中……”,在他的消息发过来之前,温颂迅速地按下了删除键。
因为她已经不需要了。
做完这些,她把长发放下来,从酒柜里拿出了一瓶葡萄酒,将它们都倒到了醒酒器里。
从落地窗里望出去,大海距离她并不远。
越过草坪和因为高度差被折叠的沙滩,海面和寥落无星的天空几乎融为一体。
她没有去管手机里未读的消息,今天她做的事,接收到的信息已经足够多,没法承受更多了。
温颂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拿着酒杯微微摇晃起来,开始闻它的香气。
这几个月来她又见了很多客户,偶尔也和奥德里奇一起吃饭,他跟他的父亲安德鲁一样喜欢红酒,连带着温颂也慢慢地开始品尝红酒。
她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从前的那种,把工作学习和生活分开的自制力,所以常常不希望自己是清醒着的。
拿酒的时候温颂就刻意地将标签转了过去,等到香气散发地差不多了,温颂才品尝了一口深红色的液体。
强劲的单宁,厚重的口感,馥郁的浆果香气,以及胡椒和甘草的味道,是西拉。
温颂再抬起头,打算转过空酒瓶的标签检验自己的猜想,注意力就被站在落地窗不远处,正从草坪上走过来的奥德里奇吸引了。
他走进了她的院子,目标就是要见到她没有疑问,所以没有等到奥德里奇敲门,温颂从容地站了起来,打开了房子的玻璃门。
“今天是有时间,还是有事?”
渐渐熟稔之后,她和奥德里奇还是更习惯讲中文。
说得戏剧化一些,从他的母亲被他父亲无情他踢出门之后,他就一直在中国工作生活,已经很多年了。
“应该说两者都是。”
奥德里奇走上台阶,温颂给他让出了位置,而后随手关上了门。
“不管多久都没法习惯中国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
纵然英国是常年寒冷的国度,但也还是比不上中国南方的那种湿冷,温颂也是这么认为的。
“怎么在一个人喝酒?”
他随手拿起空酒瓶,看了上面的标签。
“西拉?这瓶有十年了。你最喜欢这种葡萄酒吗?之前没有听见你说。”
温颂找出了另一个杯子,“只是随手拿的,是我父亲留下来的。”
“之前为了接近你父亲,有个人让我把每一种红酒的特征都背了下来,我只是在检验我背地对不对。”
奥德里奇体贴地没有追问那个人是谁,他也习惯温颂在这些事上的坦诚。
温颂把酒杯递给他,他只是闻了片刻,便又放下。
“这酒醒地还不够,今天是满月,不如去海边走一走,等回来再喝。”
她其实并不想去寒风朔朔的沙滩上,别墅里所有的暖气都被打开了,温暖而舒适。
但奥德里奇说他今天过来找她并不是单纯的闲谈,她只能应下他的邀请。
这样的气温,风衣早已经不足够了,所以温颂从衣架上拿起她的羊毛外套,又披上了她的羊绒披肩,跟在奥德里奇身后出了门。
他是正统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后裔,虽然说着没法忍受中国南方的冬天,照样还是穿得很少。
只是一件看起来就很单薄的卫衣,显得全副武装的温颂看起来很傻。
奥德里奇回头注意到了她,一瞬间感觉到了自己的不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