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沈念刚进门,便被人叫住了,原来是征战归来的沈兰时,她激动得热泪盈眶,提着裙摆,急切小跑着上前,对沈兰时行了个福礼,欢喜地道:“念念拜见兄长。”
想起前世兄长战死,最后竟然都没能留得一具全尸,沈念顿觉鼻头发酸,眼圈一红,落下泪来,“兄长终于回来了,念念真的好想兄长啊!”
沈兰时身穿玄色战甲,金冠束发,一副少年将军的英武俊朗的形象,他上前拍了拍沈念的头,笑道:“都要嫁人了,怎的还哭鼻子,仔细被人笑话。”
“有兄长在,哪个敢笑话念念,兄长定会为念念撑腰的。”
“你呀,还是那个爱撒娇的小女孩。”沈兰时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痕,又宠溺地揉了揉她的额发,笑道:“快给兄长说说那宋家二郎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那年为兄在萧家见他时,那小子还在穿开裆裤呢,个子比我矮了一大截,瘦弱得跟个小猴似的,如今就敢上门娶我妹妹了?也不知这些年,他的弓马骑射可有长进,若是过不了兄长这关,他日上门迎娶之时,可要受苦头的。”
“兄长。”沈念红着脸嗔了沈兰时一眼,“兄长惯会打趣妹妹的。”
沈念抹去眼泪,一时又哭又笑,“君羡哥哥不会武艺,只是个文弱书生,哪里会是大将军的对手!”
沈兰时惊讶地问道:“我升职之事从未在家书中说过,妹妹是如何得知的?”
前世兄长归家之时,便已经在朔州立下大功,深得王将军的器重,被提拔为参将,后来被太子赏识,一路青云直上,屡立战功,后被封为镇国大将军,一品军侯,可惜仅仅三年,兄长便战死在西北,年仅二十一岁。
不过这一世,她不会嫁给太子,兄长应该也不会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应该能避开前世的那场征战。
“自然是猜的,我见兄长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便猜测兄长定然升官了。”
沈兰时勾了勾沈念的鼻尖,“我妹妹还是这般冰雪聪明。”
沈兰时想起方才在府门前见到沈念从摄政王的马车上下来,便问道:“妹妹什么时候结识了摄政王殿下?”
沈念心头一惊,她不想对兄长有所隐瞒,便只得将今日被摄政王所救之事告知了沈兰时,又赶紧解释道:“摄政王殿下待人温和宽厚,又素有仁义之心,不过妹妹和摄政王仅仅见过两次,兄长不必担心。”
“那就好,兄长知念念最知分寸,日后还是少与摄政王见面罢,至于殿下的救命之恩,便由兄长出面带上谢礼去摄政王府道谢,妹妹和宋家郎君既要定亲,自然是不便再和摄政王来往。”
“妹妹但听兄长吩咐!”
沈兰时也有些惊讶,摄政王分明是倾心于妹妹,这才舍命相救,好在妹妹好像对摄政王并没有旁的意思。
出身皇家,心思手段自然都不简单,齐大非偶,妹妹若是嫁入皇家,势必会卷入皇家的争斗,摄政王此人虽看上去温润和善,难免没有争权夺位的心思,妹妹心思单纯,若是嫁入寻常富贵人家,他尚可照拂一二,但若是嫁入皇家,他只怕无法护沈念周全。
沈念乖巧地点头:“那便有劳兄长了。”
好在妹妹快要和宋君羡定亲,即便是摄政王殿下有意,也怕也没了机会,想到这里,沈兰时才稍稍放宽了心。
沈念挽着沈兰时的手臂,“自兄长于三年前一别,阿娘无一日不在思念兄长,如今终于将兄长盼回来了,咱们快些一道给阿娘请安吧!”
“好。”当年他出走多少带点年少意气,负气出走后也一直惦记着阿娘,妹妹和幼弟,如今他终于归来了,自不会再让家人受到欺负。
沈家兄妹便一同前去云锦院给萧暮云请安,却见宋君羡父子也在,沈念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宋家父子下聘定亲就定在明日,此刻宋伯伯应才赶到长安才是,为何他今日便匆匆登门。
沈念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便对宋锦书福身行礼,问道:“宋伯伯,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念念,我今日上门是来探望暮云的,顺道带来几味药材,将金陵当地有名的崔郎中请来,希望能助暮云早些康复。”
宋锦书看向躺在床榻上病恹恹的萧暮云,眼中暗含着万般温柔,他怕控制不住对萧暮云的感情,故十多年来从未登门,但这十年来,他从未停止为萧暮云寻名医治病,再稀罕的药材,他也花重金购买,可没想到今日一见,萧暮云竟然比当年在萧家还要憔悴了许多。
若是当年他们没有遵守父母之命,萧暮云嫁给了他,暮云也不至于会郁郁寡欢,重病缠身。
宋锦书长叹了一声,见萧暮云病弱难受的模样,他更加难过,也更心痛。
萧暮云脸色虽憔悴难看,今日的精神却很好,她笑着招呼一双儿女过来,让沈念和沈兰时给宋锦书见礼,脸上带着苍白的笑,“何苦这样折腾,我这病啊,是好不了了,不过在我有生之年,能见到你家二郎娶了念念,我便觉得心满意足,死而无憾了。”
萧暮云仿佛在沈念和宋君羡的身上看到了当年的她和宋锦书,他们亲梅竹马,一起长大,心意相通,却不得不因为父母之命分开,一辈子生活在遗憾和悔恨之中,若当初她再勇敢一些,结果会不会就不同呢?
宋锦书那炯炯有神的眼睛中似有朦胧的泪光,只是在一旁耐心地宽慰她,“暮云,你别担心,孩子们一定会幸福的。”
“是啊,孩子们一定会幸福的。”不会像她一样,一辈子郁郁寡欢,自苦了一生。
沈念见母亲这般凄苦模样,更觉心酸难过,不觉红了眼圈,拿出帕子掖了掖眼泪。
一旁的宋君羡见到此情此景,便再也忍不住了,“这辈子除了念念,我谁都不娶!”
他不想像父亲那样,一辈子爱而不得,沉浸在过去美好,走不出来,他深爱着沈念,他的幸福他要自己争取,谁都无法阻止他娶自己心爱之人。
今日灯会他与沈念走失,后来一直都没有找到沈念,一直寻到天黑了,却等到了一纸赐婚的诏书。
今上竟然突然让他娶嘉芙公主,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陌生女子。
“君羡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念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宋君羡到底要娶谁?不惜让宋家父子连夜前来,又让宋君羡这般为难,那便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宋君羡要娶之人,宋家根本就得罪不起,更是不得不娶。
“那君羡哥哥要娶的人究竟是何人?”
宋锦书叹了一口气,“圣上要为君羡和嘉芙公主赐婚。不过,念念请放心,既然君羡不愿意,我便连夜进宫,便是豁出去这条老命,也要劝得今上改了圣意。”
宋锦书担心沈念会承受不住,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说话也是极温和慈爱的,他实在不愿自己儿子走当初自己的老路,到头来后悔一辈子。
沈念听闻心头一惊,往后退了一步,为什么会这样,在她和宋君羡定亲的这个节骨眼居然生出了变故,宋君羡居然要尚公主。
沈念一时无法接受赐婚的事实,但她知道赐婚的圣旨已下,她和宋君羡的缘分已经到头了。
抗旨的后果,沈家承担不起,她不能拿父兄的前途去冒险,否则她便是嫁给了宋君羡,她也不能安心。
况且她已经被季容笙盯上了,今日大庭广众之下,季容笙便能做出这般疯狂的举动,他一定不会罢休,即便她嫁给了宋君羡,太子也不会放过他。
最重要的是她对宋君羡无半分情意,她不能这般自私,连累了宋君羡,更连累了宋家,宋伯伯已经年近五十,远离朝堂,她不能让宋伯伯因为她的婚事,惹怒了皇帝,给宋家带来灾祸。
沈念跪在宋锦书的面前,“念念多谢宋伯伯,只是皇帝赐婚,念念便是再不懂事,也知君命不可违,不能因为自己的婚事,便连累了沈家和宋家。”
宋锦书赶紧扶沈念起身,他知道便是他冒着得罪圣上的危险拒绝了和嘉芙公主的婚事,也会给沈家和宋家带来天大的麻烦,日后,家中子女的婚配,族中子女的前程,都会受到影响。
只是他也没想到沈念不过才十五岁的年纪,居然能这般懂事通透,顾全大局,若是她能嫁入宋家,倒是宋家三世修来的福气,可惜了。
她和君羡没有缘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