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生气
离开崔家后,裴肃便回了昭德侯府。
听说他回来,姜明佩犹豫再三,决定去扶松苑找老夫人。
为着齐今毅的事,她实在忧心急了。
她固然恨齐今毅接了白氏回侯府,可是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如今她唯一能依靠的,也就只有齐今毅了。是以眼看着他被搅进了贪污军饷的案子里,她如何能不着急?
“……我听闻你方从崔家回来,怎么又来了我这儿,是有什么事?”扶松苑里,老夫人正用过了参茶,一边用丝绢的帕子按了按唇角,一边温声问儿媳。
虽然崔家还未向外公布姜家二小姐就是他们家里走失多年的小女儿,但对此事,该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了。
对此事,老夫人自然十分乐见。
姜妤既养在姜家十几年,如今又成了崔家的女儿,往后他们齐家与崔家,便也能攀上几分交情。
这是百利而无一弊的好事。
思及此,她又问道:“你妹妹在崔家,一切可都还好罢?我记得去岁二郎给我送了几匹烟水缎,我放在库房了,如今想来,那颜色正适宜你们姐妹这般青葱的年纪,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到雁园,你给你妹妹也送两匹过去。”
姜明佩低垂着眉眼,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好”字,又低声谢过了她,接着道:“母亲,夫君他如今停职家中,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况且儿媳听说……大理寺那帮人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饿鬼,若是他们打定主意要给夫君安个罪名……”
说到这里,她悄悄抬眼,见婆母脸上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她心下微突,不敢再试探,连忙接着先前的话道:“儿媳是想,既然七公子在府上暂居……能不能请他,从中斡旋几分?”
她想祝氏七郎虽然如今没有官身,但毕竟出身祝家,又自小受祝老太爷教导——祝老太爷如今纵已隐退,但毕竟曾是帝师,手里头攥着的人脉不知凡几,祝七得他教导,自然也继承了那些资源,若是有他帮忙,那这桩祸事岂不就能消弭于无形之中了?
老夫人听她说完,目光也从窗下影影绰绰的花影里移到了她身上。
她打量着这个儿媳,心中隐隐有几许不耐烦。
从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儿媳竟是个这般蠢笨的东西,这么些日子了,她竟是半点看不出来她对鹤园的避讳,还当鹤园里那位是祝家的公子?
再者,今毅也是她的儿子,眼下出了事,她这个做母亲的焉能不心焦?若是有法子,她自然会去筹谋。但鹤园那边,又岂是能轻易劳动的?
她当然是殿下的姨母。然而在人情之上,更有尊卑。
但这话自然也不能与姜氏说。
她笑了笑,温声道:“我知道你一心为今毅着想,但是明佩啊,七郎他如今尚未入官场,唯一能凭借的,不过是我父亲那几分薄面。父亲如今已经告老还乡,又有多少人能看着这几分薄面,为今毅说话呢?”
“至于今毅的事,你也不必着急。大理寺如今还没给他定罪,若是咱们这么快就急巴巴地四处请托,岂不显得我们心虚,反而坐实了他的罪名?”
她在心里思忖着,殿下毕竟就在侯府,侯府发生的事,他定然都看在眼里,若是这时候府上乱了阵脚,总归不好看,说不定到时候还会给他留下结党营私的印象。
为尊者,最忌讳底下人拉帮结派。
姜明佩却听得心下冷笑。
说什么请托心虚,无非就是不心疼长子罢了。
然而他们不着急,她却是没法不着急。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桩祸事的背后,究竟是什么人在做推手。
便是为着自己与腹中的孩子,她也绝不能坐以待毙。
但她终究没有表露出来,只低头弯唇笑道:“母亲说的是,是儿媳关心则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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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进了五月,楚邺两军鏖战数月,这月初四,边北郡终于传回信报,邺军大捷,逼退楚军三十里,随后楚帝不得已修书求和。
与此同时,被邺帝派往边北抚慰犒赏三军的太子殿下,还有两日,便要抵达定京。
裴肃低下眼眉,打燃火折子,将军中送来的密信凑近火舌,直到纸烧成灰,落到铜盆中,方才抬眼,看见临渊从院门外抱了一捆艾草进来。
他挑了挑眉,想起来明日是端午。
往常在宫中时,提前好几天,宫人们就要开始在空闲的时候坐在门槛上或者院墙下的树荫里,开始用五色丝线编百索,然后系在手腕上。
每每到那时候,他就知道,再过不久就是端午了。
今年在侯府里,没见着丫鬟们编百索,他险些忘记端午这回事。
正在这时,临渊到了书房外,将艾草挂在门边后,又道:“公子,方才来送艾草的婆子说,明日老夫人要在扶松苑里设宴,请您午时过去。”
裴肃淡淡道:“去回了那边,就说我明日有事,不过去了。”
寻常人家的端午宴,都是一家人围坐一块儿闲话家常,他一个外人,掺合进去,谁都不自在。
临渊对此并不意外,应了声是,便又往外走。
裴肃立在窗前,看着院外的榴花,艳色泼天,一片煌煌的红,忽然想起姜妤。
那天她在杜鹃丛中,仰起脸朝他笑时,眉眼也如这榴花一般,灼人心魄。
再有两日他就要回宫,往后便不能时常与她相见,总要与她说一声才好,免得她胡思乱想。
但明日端午,是她回崔家的第一个节日,她定是要与父兄在一块儿的。
思来想去,今日竟就是最适宜的时间。
崔府里,姜妤正与丫鬟们坐在一处做荷包。
四月底她一直忙着与管事商定送去各家的节礼单子,按照远近亲疏,家世高低,分别列了七八张单子让底下人去采买,到了五月,又要与管事一同核对别家送来的节礼。
尤其像定北侯府与谢家这样,与崔家本就交情匪浅的人家,知道她的存在,为表心意,于是在送常规的节礼之外,又另添了几样贵重的物件,与节礼一块儿送过来,如此便要分开清点,哪些是入府库,哪些却是要入私库。
这些日子她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也就是这两天才得了空闲,有时间戳一戳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