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警告
崔妤弯眼笑道:“那时候我心里想,她名字可真好听。”
裴绾微怔,继而也笑起来。
旁人听见谢如意的名字,只怕会第一先想到她这人在京中的风评,又或者她冠绝定京的好名声,再或是她身后的谢家。
也就只有崔妤,听见这个名字,便也就只想这个名字。
“不过她这名字,确实有些来历。”裴绾道,“听说她刚出生时,有个云游道人路过谢家,断言她命格富贵,后来被谢家奴仆用扫帚打了出去。”
“三年后,那道人北上,于八角崖上悟道,从此成为道门里炙手可热的人物,连定京权贵世家也想请他做座上宾。也就是那个时候,谢老太爷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庶出的孙女,开始对她关切起来。”
“没多久,谢如意姨娘便病故了,她也由谢老太爷做主改了名字,叫做如意,从此养在嫡母膝下。”
“谢如意谢如意,也不知到底是想她如意,还是想谢家如意。”裴绾托着下巴,语气微讽。
崔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她原本该叫什么名字?”
“这我倒是不清楚,只依稀记得好像带个蘅字。”
两人说完话,裴绾又兴致勃勃地带她去看自己最近新养的两尾小红鲤,红鲤养在一尊白瓷浅口水缸里,下面铺着鹅卵石,石上造了假山盆景,两尾红鲤游曳其中,活泼可爱。
崔妤伸手戳了戳游出水面的小鱼,看它摆尾遁走,忽然想起裴肃有一回到崔家来找自己时一直戳翠花鼻尖的事。
她收了手,道:“我那儿也有一对凤头白鸭,你要不要去看看?”
她来瑶芳殿的路上,正看着御兽司的宫人抱着那一对鸭子往东宫走。
“好呀好呀!”裴绾高兴应道。
两人到东宫的功夫,裴肃也带着临渊到了谢家。
谢春山在院子里晒太阳,乍然见着裴肃出现在眼前,惊得他连忙从躺椅上站起来:“殿下!”
裴肃淡淡“嗯”了一声:“王纪中在沅州卖官鬻爵的事,孤已经知道了。关于此事,你如何作想?”
谢春山拱了拱手:“宣扬出去,此等罔顾法纪之事,教言官知道,必定……”
裴肃淡声一笑:“必定会像闻见肉味的狗?那有什么用?参一个王纪中,难道就能让王家伤筋动骨?你脑子也喂狗了?”
谢春山闻言,瞪圆了眼睛,张口就要反驳,却在下一瞬见着裴肃阴沉的脸色后,回过味来,知道他肯定是在别处受了气。
但谁能给他气受呢?想来无非是宫里那位主子。他顿时也不感到委屈了,笑意吟吟地问道:“那您的意思是?”
裴肃语调平直道:“去放点别的消息给他们,做个局,瓮中捉鳖。”
“王纪中的事,王家上头那几位不可能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么久,也不知道收了多少好处。孤看他们是闲日子太安稳,既然这样,那就给他们找点事做。”
谢春山笑意更深。
只怕不是找点事做,是找点麻烦。
“不过……依殿下之见,该放什么消息出去,才能让王家人咬饵上钩?”他但是有几个主意,但就怕不合殿下心意,又在这种关头,他更不敢轻言。
裴肃语气淡淡:“什么饵钓的鱼大,就下什么饵。”他弯下腰,揭开谢春山躺椅边石桌上的茶壶盖,伸指沾了沾水,风轻云淡地在桌上写下两个字:
刺杀。
刺杀?
谢春山皱了皱眉:“那让临岳假扮您?”
“不必,孤亲自出马。”
“殿下不可,万一您有个什么闪失……”
裴肃不耐烦地打断他:“不会。”
“设法让人传话给王纪中,孤已经掌握了他在沅州卖官鬻爵的证据。”
他顿了顿,继续道:“中秋将至,八月十六,景致最好。孤往年这时,都会出宫,登朱雀楼,对月赏花。”
谢春山垂眼。
三年前皇上病重,太子监国,其时肃清贪腐,整治法纪,所用雷霆手段,震动朝野。
御史台的老家伙甚至跪在宫门前扶棺长哭,哭大邺有储君如此,假借惩腐肃贪之名铲除异己,可想见今上百年之后,国将不国。
然而他们殿下却始终不曾退让半分,最终金銮殿上大邺朝臣,将近换了一半。
王纪中若是知道殿下已经对他在沅州所行之事了如指掌,必会乱了阵脚——他也不敢告诉王氏家主。
王氏家主军营出身,杀伐果断,被他得知此事,只会选择断尾求生,况且王家并非无人,少一个王纪中,沅州还能再有第二个、第三个王纪中坐镇。
他不敢将事情捅出去,便只能自己解决。
而他们殿下身份亦是微妙,是大邺储君,也是王家支持的三皇子裴敬最有力的竞争者。
这样的人,只能为敌。而权力斗争,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买卖。
如果这时候有心人煽动挑唆,又有人泄露东宫殿下八月十六登朱雀楼的行踪,王纪中无论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搏一个锦绣前程,都极有可能出手。
谢春山知道自家殿下算无遗策,但他仍然担心:“微臣还是觉得殿下设这局,以身作饵,太过冒险。如果有人趁此机会浑水摸鱼,暗藏杀机,只怕……”
余下的话他不敢再说。
说了那就是大不敬。
裴肃对此,只是挑了挑眉,转头看向立于身侧的临渊:“孤记得你的刀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