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扪心问
时间不断跳跃,暮色与晨曦交替更迭。
自那日与沈酩殷摊牌后,却涟漪不知缘由大病了一场,窝在床/上躺了三日,整个人都消瘦一大圈。
却沉钩起初还因为担心来问过为何突然就病倒了,但听花青说她是从齐云侯府回来后才开始不舒服,便也适宜地不再多嘴。
他这个妹妹素来主意就大,反正有他给她兜底,倒也不怕什么。
随她去做吧。
第四日,头顶苍穹也很给面子地放了晴。
一碧如洗的天色裹着清新的空气,形状厚重的云彩好几朵叠套在一起,像是浓稠的蜜酱。
却涟漪抿了口掌心托着的花茶,脾胃变得暖乎乎,连带着脑袋也舒服不少。
其实这几天趁着憋在屋里,她不断审视着自己对沈酩殷的感情,那人当日说的话在眼前来回滚动,尤其是那句“可你还是不喜欢我啊”。
她怎么会不喜欢沈酩殷,她可太喜欢沈酩殷了。
只是她也清楚,她以为的那种喜欢跟沈酩殷口中的喜欢不是一回事,她只是单纯地想对他好,看着他冲她笑。
可沈酩殷却是想以“夫妻”或是“心爱之人”的名义与她永远在一起,做尽情人间最亲密最荒唐的风月事。
那么,她也想那般对沈酩殷吗?
她歪头,十指不自觉攥紧,指腹紧紧贴合在坚硬的杯壁上,原本瓷凉的触感也有了点微微的热气,但好像一拿开手那丁点儿微不足道的热就立马消散开来了。
惆怅地放下茶杯,她仰着头,目光涣散,懒洋洋地盯着暗棕色的房梁,心虚也是说不出的黏稠。
十一岁相识,到现在真的已经太久太久了。
久到她都快忘了最开始去跟他说话其实是见色起意,久到她忘了她对他有着最懵懂也是最出于野性的心跳,那是不被掌控的跃动。
因为没有其他的经验可作比较,却涟漪还是拿捏不准所谓的“男女之情的悸动”,这个称呼让她有些难为情,不由得生出一丝丝不想面对的羞赧。
“却涟漪!却涟漪!”
屋外骤然响起的呼喊让她的思绪强制中断,她下意识回应喊了声,然后起身去迎,还因为动作有些乱,险些被不算高的门前花木阶绊倒。
燕屠不管不顾地冲上来:“走,去齐云侯府!”
他的惊慌表情让却涟漪觉得意外,也顺势注意到了这人与先前每次的不同。
以往无论去哪里,燕屠都会佩戴当年屠皇后亲手给他做的玉佩,可今日却没有看到,看来出门时真的是着急地不行。
“怎么了?”她问。
缓了口气,燕屠的语调里还蕴了满满的担忧:“我得到消息,说骏阳王府有意与齐云侯府结亲,之前小舅舅回京前他们便上门提过一次,但被长辈们推脱了,现在小舅舅回来了,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死心……”
“等等——”
飞速地揣摩他落下的每一个字,却涟漪抓到了重点,磕磕巴巴地说道:“骏阳王府有女儿?我怎么听说他家只有三个儿子?”
挠了下左侧的下颌,燕屠耐心地解释:“听说是个外室生的,之前一直养在乡下的庄子里,是这两个月才接回京城来的,还特地把她的名字转挪到了骏阳王妃的名下,也算是个名义上的嫡女了。”
闻此,却涟漪翻了个白眼,冷哼道:“傻子都看得出来,这是骏阳王府特地找了个好拿捏的棋子回来吧。”
两个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了然彼此的想法。
不等燕屠再解释什么,却涟漪就一个箭步冲上去了,导致堂堂东宫太子得在后面呼哧呼哧地追。
那一刻他特别庆幸今日出来穿的是一套不起眼的青衫,要是图好看穿了蟒袍,面子是彻底不用要了。
因为嫌麻烦,他们没有套车,直接从小巷拐入了琳琅大街。
街上一如既往的热闹,满是人挤人的喧闹。
可他们都没想到,半路上竟然遇到了意外之人。
楼云衔的眸深邃,泛着幽光:“见过殿下、郡主。”
怕引人注意,燕屠皱着眉头摆手,轻咳一声:“看方向,楼世子也是要去齐云侯府?”
“去看热闹。”他无所顾忌地笑了下。
虽然是在同燕屠说话,可余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停留在心不在焉总偷瞄府墙的蕙安郡主上,甚至隐晦道:“沈酩殷还真是抢手,这才刚回来就赶上了好事登门。”
听到这句阴阳怪气,却涟漪冷不丁瞥过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在楼云衔好整以暇的面色下,她继续说道:“谁不知骏阳王府一直同许皇后和四皇子交好,而四皇子又一直跟太子殿下过不去,怎么,楼世子这是认为沈家也应该站队四皇子?”
“郡主这可就冤枉我了啊,我哪里敢呢。”楼云衔嘴角噙笑,实在是佩服这位小郡主的伶牙俐齿,他不过随口一讲,就被她推上了“支持四皇子”的阵营。
更何况,太子殿下可就站在一步远的距离听着呢。
啧啧,还真是小心眼到危险。
拱手行了个礼,他看了眼燕屠的反应,但后者的表情完全没有变化,想来是不会把这种话放在心上。
他犹豫道:“要不我带你们去听墙角?”
却涟漪一愣,刚想回答,就听到身旁的燕屠直愣愣地说:“为何要听墙角,我们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走进去,何必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楼云衔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道:“是可以光明正大,但那般不就打草惊蛇了吗,难道你们不好奇沈酩殷对骏阳王府那个嫡女的态度?”
他字字句句皆敲打在却涟漪的心头上。
好似门房上悬挂的彩珠帘突然断开,噼里啪啦掉了满地,再咕噜噜地滚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早就湿润的心房根本安分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