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彩珠帘
绚烂的霞光懒洋洋地靠在天边,再与过路的清风插科打诨几句。
天黑得越来越晚,却不影响弯月冒头。
西边是落幕华曦,东边为新生清晖,彼此制衡,又彼此排斥。
却涟漪又成了只能龟缩起来逃避一切的蘑菇,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将军府的,只一推开门就扑到床上,栽进松软的枕头里。
她没哭,但嗓子涩得不行,心里也跟被短针来回扎插似的难受。
就这样躺了良久后,才坐起身来。
目光送到墙边的那副挂画上,那是母亲“过世”前留给她的,画的是《牡丹仙》,应着一个以善意谎言救人性命的故事。她生笑,原来那个时候母亲就暗示过了啊,是她蠢,没有多想。
再往边上看,即是那座不愁香火贡品的观音像。
唇瓣轻抿,又操着沙哑的嗓音喊来了花青。
“郡主有何吩咐?”花青皱着眉头进来,有些不敢问她先前在濯王府发生了什么。
咳了几声,却涟漪道:“你去齐云侯府,把沈酩殷找来,对外就说大哥给我找了几本兵书,我看不懂,让他帮忙评教一番。”
“是,奴婢这就去。”
花青不敢耽搁,很快动身,而侯府那位来得更快,直接将前者甩得老远。
只因传话人的一句话——
“郡主不知为何哭了大半个时辰,劳烦世子去看看。”
其实她没哭,只是窝在房间里不想见人,这才让花青误会。
见到了她本尊,再三确认没有看到半点泪珠水痕,如鼓擂的心跳也松缓下来,他带上门,步履渐近:“你找我?”
却涟漪曲抬手臂,有些犹豫:“沈酩殷,我能抱抱你吗?”
沈酩殷一愣,意外会是这么个事,莞尔过后,没有拒绝。
他走过去,任由坐在床沿上的小姑娘搂住自己的腰背,她的小脸埋在胸前,带着如丝如缕的暖意将他淹没。
起初,却涟漪觉得她可真是坚强,遇见如此荒唐的事都毫无哭意,只觉愁闷,可当看见他如谪仙出现在面前时,心底有些东西瞬间软成一片。
鼻子开始发酸,眼眶也变得湿哒哒。
原来她并不坚强啊。
沈酩殷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没有推开她的意思,反而不容置否地抬起手臂,将她反搂。
铺天盖地的安全感让却涟漪更不舍得松开他,一呼一吸皆是属于他的冷冽雪松香气。
眼泪也再也压抑不住,直愣愣地弄湿了他的衣服料子。
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沈酩殷也不敢贸然开口宽慰,思虑良久,才拍了拍她的背:“别怕,我会陪着你。”
他拍背的动作很轻,与其说是拍,倒更像是抚。
话音刚落,他便觉得腰间一紧,是小郡主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些,像个雨夜时分不顾一切也要钻进灌木丛里躲雨的流浪犬。不自觉垂眸看过去,这个视角只能看见她卸了钗环毛茸茸的发顶。
任由她抱了良久,屋内才响起动静。
“沈酩殷,你心跳好快。”却涟漪一动不动,声音比方才镇定了好多,像是哭够了。
沈酩殷哑然,承认道:“是你靠得太近了。”
松开了环着他腰的手臂,却涟漪昂起脸看过去,两坨红晕高挂,杏眼明亮,坏笑道:“只是抱抱而已嘛。”
说罢,她的小手成了滑溜溜的水蛇,灵动地翘着尾巴,动作飞快。最后准确无误地摸到了男人的心脏位置。
与炽热只有分寸之隔,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份蓬勃的热烈,是因她而跳动的热烈。
没有阻止她的举动,沈酩殷甚至助纣为虐。他折腰半寸,堂而皇之地拉进了彼此的距离,趁着却涟漪还没反应过来,迅速地在她唇角啄了一下。
蜻蜓点水的亲吻,不妨碍涟漪四起,久久不平息。
却涟漪摸了摸被他亲的地方,她感觉自己的心跳也不受控制地变快了。
都怪他!她撇嘴。
收回小手,却涟漪用下巴尖指向床榻,示意让他坐下来。
“我去濯王府了。”她直截了当道。
“我知道,”帮她捋了捋乱飞的发丝,沈酩殷面色柔和:“濯王归京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你是王爷唯一的外孙女,他定是想见你一面的,不稀奇。”
却涟漪摇头:“我没见到外祖父,只有舅舅。”
她说一半留一半,只告诉了沈酩殷有关舅舅和药仙谷谷主相识的事情,没有说透关于母亲的那块。毕竟在她看来,这是她一个人的私事,没必要扯出来徒增两个人的烦恼。
得知药仙谷谷主同濯王一家同时返京,沈酩殷也不算吃惊。
毕竟先前就从梁城越的口中得知那人不日会来,而他在蜀京中唯一的相识便是濯王一家,如此看来倒也是顺理成章。
只是这一切,都太突然了。
像是一曲高潮迭起前的琵琶散拨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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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班子的南腔北调隔了几座院墙,闻疾坐于王府的湖景边上,遥遥听完一曲《牡丹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