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山海司
亥时是入定之时,人声静谧。
宽阔的大街上空荡荡,夜风如鬼魅,融入月光云影,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屋檐顶上飞檐走壁同样漆黑的身形。
不只一个。
衣角翻飞,黑影最后落在一户府邸正中央,正巧是一棵巨大的槐花树的阴影下面,鞋底上还意外粘黏了不计其数的碎花瓣。
清淡的香气萦绕在鼻息前,久久不散。
领头的黑衣人动作迅速,慢悠悠落座,与身后的一派人不同,她没有佩戴遮住面容的银面具,说是胆大妄还是无所畏惧也罢,更直白一些,她好似压根就不在乎是否被人看见长相。
她入座不久,玄明轩就推开门,缓缓走出来。
先前听手底下的人说山海司派来的是个女子,起初他还不信,以为可能是个模样生得偏阴柔的年轻男子,可现下亲眼瞧见,才是彻底信了。
从外貌上来看,她也就二三十岁的样子,同体的黑色,唯一的特殊色彩,也就是挂在耳垂上的一对金莲耳铛。
扶绥抬眸,将玄明轩的脸尽收眼底,一声突兀的笑平地而起:“就来了你一个?”
说着,生了厚茧的手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开过锋的匕首。
玄明轩后背不受控制地滋生出一层冷汗,与他的主观意志不同,这是一种不受控制的慌乱。是一种下意识的,屈服于习武之人、杀伐之人的无措。
他虽然城府深沉,可说到底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对于这一点他自己也心里有数,所以才需要借助外力。
比如……势力遍布众多大国的第一杀手组织,山海司。
丝毫不满意他的紧张,扶绥气绪散漫,挑挑眉后指腹敲了两下刀柄,清晰吐字:“既然想找我等合作,那还是拿出来点诚意吧。”
“不知尊驾想要什么诚意?”玄明轩皱眉。
她歪头浅笑:“比如,让你家主子四殿下亲自来同我谈,也别玩什么躲猫猫的游戏了,怪无趣的。”
“放肆!”玄明轩硬气起来,大手一挥:“殿下他身份尊贵,岂是说见就能见的。”
“那我就没办法了。”扶绥无所畏地摊手。
因掌心向上,恰好看见了从小指指根处蔓延到手腕处的一条骇人疤痕,像是被有意折磨出来的刀伤。
说完,她站起身作出要离开的架势一套动作还没收尾,就有人来了。
玄黑乌头靴裹着小腿,在顶部还绣了金丝,腰间一块顶级翡翠,特地雕刻了一只象征身份的“战”字。
其实论年纪,燕战也不过十五岁,可不知为何,他的身量比燕屠高出一头还多,完全不输年长四五岁的玄明轩,甚至跟燕霜比也不遑多让。
也是站了身形高挑的优势,从外貌看全然瞧不出他的真实年纪。
幽暗的眸光定在扶绥身上:“想来,这位就是山海司的副掌舵扶绥了吧?”
扶绥不准备寒暄,递给手下一个眼神,在得到后者的回应后,才清清嗓子说道:“四殿下可真是好大的排场,居然需要我们的人三番五次的请,如此看来,您与令堂的诚意的确有待考察啊。”
“与家母无关,”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燕战淡然一笑:“与诸位合作,是我自己的主意。”
懒得戳破他,扶绥很干脆地将这段话顺了下去:“无所谓,谁都一样,我来此地,也只问殿下一句话。”
“请。”
“你只想杀燕屠?”
眸光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愫,燕战的心头猛的抖了一刹,但很快就恢复如常:“是。”
“不考虑别的人了?比如那个燕霜?我记得他可是长子吧,对你来说没有威胁性吗?”
“他不重要。”几个字落定,燕战的神色早就找不出丝毫漏洞与破绽。
扶绥比了个简单的手势:“那,我们想要的代价,殿下给得起吗?”
—
出于心底的膈应和得知了真相,却涟漪提出了搬出将军府一事。
但她也不准备住进濯王府,即使外祖父和舅舅非常期望她一同居住,可她不愿意,还是不想万事依靠。
因为这件事大哥还单独跟她谈过了,大哥的意思是希望她跟他一起住进御赐的宅子里,兄妹和睦与以往没什么不同,可却涟漪同拒绝外祖父一般否了人。
她可以允许自己有很多后路与靠山,但通往将来的路,还是想试着自己去走。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就不能拖泥带水了,短短两日,她就挑好了宅子。
从已经签下地契宅院返程的路上,她换了一架马车。
是齐云侯府的马车。
她踩着红木小梯走上来,凝脂般的手指刚撩开柔软的印缠枝纹车帘,第一句话被卡在嗓子尖,她错愕于眼前看见的一幕。
沈酩殷怎么会坐在素舆上?
看见她来,沈酩殷的眸中色肉眼可见地舒展开来,他抬起手臂,想把人拉入怀中,可后者显然早有防备,冷着一张脸躲开。
“岁岁?”他问。
却涟漪指着素舆:“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没有事情瞒着我吗?那如何一声不吭得就瘸了?”
沈酩殷笑得勉强,措辞满是解释:“也不算是瘸了,只是暂时的,郎中说过几日就好了。”
“郎中?”却涟漪挑眉,阴阳怪气地哼了声:“能让药仙谷谷主亲自问诊的伤,多少是有些本事了,沈酩殷,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
她难得喊他大名,以往每次也都是以一种撒娇的语气软软地唤出来,从开都不像这样,冷眼相待中夹杂着几分嫌弃与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