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冬月摧残百花凋零,这府内处处白丧飘扬。
婢女家丁全都戴孝腰系白布,端着菜肴脚步匆忙。
若非皆是丧事布置,还以为是主家大喜宴请。
正是前院宾客满座,竟无人在意玉晏天出现在后院。
他随意拦下一个家丁,冷漠询问:“灵堂在哪?”
那家丁新来府上没几日,并不识得玉晏天。
看玉晏天一身戎装,以为是府上贵客赴宴,如实回道:“灵堂设在后院,已故国公夫人的院内。”
“哪个夫人?”
玉晏天私以为是马娇芸的住处,可那家丁摇头懵懂反道:“我们夫人姓温,不姓马啊?”
“姓温……”
玉晏天眼中陡然一寒,那家丁有事要忙自顾自离去了。
灵堂为何要设在,他母亲的故居。他脚下如风,片刻到达母亲故居处。
他猛然愣在原地,目及所处不是昔日的荒草丛生。
亦不是满目疮痍,火烧破败的房屋。
一砖一瓦,一花一草,都与他儿时记忆中的一般无二。
他挑眉阴森冷笑,看着布置成灵堂的厢房,几分嫌恶涌上心头。
灵堂供桌上,并未点燃长明灯,甚至供香亦不曾焚烧。
那口黑漆的金丝楠木棺椁,棺盖还未封上。
他步履沉稳踏入房内,在棺椁旁止步。
棺椁中,蒙面躺着一人,身着玄色寿衣。
玉晏天眼中没有半分哀伤,有的只有鄙夷不屑。
只听棺椁内,躺着的人一声哼唧道:“哎呦,快,扶本国公起来。”
玉国公一把扯下面巾,瞧见来人愕然定身躺着,不敢动弹。
玉晏天阴阳怪气,嘲讽道:“父亲大人,好雅兴啊!”
“那个,天儿,呃,不,是王爷,我那个,……”
玉国公语无伦次试图辩解一二,可玉晏天已然转身将走。
玉国公顾不得什么,从棺椁里爬了出来。
他已骨瘦如柴,形如枯槁。只是从棺木爬出,已耗尽他的全力。
若非知他未死,他那凹陷乌青的双目,仿若起尸恶灵。
玉国公一手搭在棺椁上,勉强撑着身子直立。
眼看玉晏天一只脚迈出了门外,他心急求道:“你既然回来了,算我厚颜无耻求你,给我送终下葬……”
玉晏天略有迟疑,将另一只脚迈到门外。
玉晏天背对而立,口吻决绝道:“你的丧事,官府定会有人出面操持,后会无期。”
言毕,他忽觉一身松快。没有任何留恋,只想尽快离去。
玉国公哭喊着,跌跌撞撞追了出来。
“你知道我怕死,特意回来羞辱我,是不是?”
玉晏天本不想与玉国公,再有任何争辩,可有些话终要说清楚。
玉晏天回过身,望着滑倒伏地的父亲。
既觉得他狼狈,又觉得一切皆是父亲咎由自取。
他漠然冷冷道:“我想过你,贪生怕死,可不曾想过,你为了让我心软,放过你,竟做到如此地步。今日宾客盈门,是贺你寿辰,还是庆你入殡?还是说想让满城悠悠之口,替你鸣不平,咒骂我这不孝之子?”
玉国公艰难爬起来,那玄色寿衣看不出一丝污渍。
表面如新内里湿透,如同他父子二人的关系不堪深究。
玉国公颤颤抖抖,狰狞笑道:“果然,还是没能糊弄住你,我为何要死,我还要看着我将来的孙子,坐上皇位,哈哈,你想我死,我怎么能遂你愿呢……”
玉晏天依旧鄙夷望之,厌恶道:“自今日起,我便姓温,与你玉氏再无瓜葛。你死不死,随你便吧!”
玉晏天仰首,再看了一眼母亲故居。
时过境迁,即便一切修复如初,亦是覆水难收。物是人非,再回不到最初。
“你回来啊,你是非要逼我死吗?逆子,你回来啊……”
玉国公想再追赶上去,可早已人去无踪。
雨停雪大,纷纷洒洒似在肆意嘲笑。
玉国公失魂落魄,瘫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