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chapter66
玉笛今日做了个决定,她拿出一部分自己的存款和父母留下的钱,贷款购置了一辆价格偏中上的新能源车。琴洲虽是国际顶级都市,但在新能源车市场这一块发展却较为落后,现在满大街跑的车子还是以烧油为主。玉笛此次购车没有问风予安的意见,她只是知道家附近有一个充电站,便决定买了下来。
她的驾照从大二考下来之后就没用过,这次特地找了个驾校的老师带她在路上跑了一阵。
风予安去a国的第三天,玉笛刚结束驾校的训练,在回家路上意外碰到了伯母。她问伯母为何来琴洲不跟自己打招呼,伯母不回答,反问了一句:“你最近跟我联系都少了,老实说,是不是跟风予安复合了?”
玉笛一直摸不准伯母对风予安的态度。她是伯母带大的,两人之间虽没有玉笛和伯父那么亲厚,但伯母这些年对她的好是毋庸置疑的。伯母这人很讲公道,一向恩怨分明,即便是李玉竹刚死,她最最悲痛的时候,也没有怪罪风予安。可到得后来,伯父跟了李玉竹一起去,她经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在极度悲伤的情况下,才连风予安一起恨在内。
“伯母,您放心,我没有跟他复婚,我不会的,我只是——”玉笛有些语无伦次。
“就算复婚也是你们自己的事。”伯母打断了她,神色柔和:“玉笛,我不是没办法接受现实的人。我更不想你因顾虑我的想法无法好好生活。”
她如此一说,玉笛更觉得说不出的羞愧,
“不过我提醒你一句,别太投入了,凡事都别太投入。”伯母轻声说:“对人薄情一点是好事,自古多情的人大多死的快。爱情是一种瘟疫,是能让人死亡的。不说这个了,我来琴洲主要是为了找你,我带了个人过来,她在旅馆等我。”
玉笛心生好奇,到得旅馆,发现那人是冯真真的母亲。
冯真真的母亲姓王,年轻时是枫叶镇上出名的一枝花。在玉笛没长大之前,冯母一直是全镇男人觊觎的对象。那些猥琐的男人背地里意/淫冯母,见面吹口哨耍流氓,在她失去丈夫那日甚至到家门口集体围观,幸灾乐祸,在酒足饭饱后大声谈论她会再嫁谁,言辞间尽是无耻言语。
这个苦了一生的女人此时呆呆地坐在玉笛面前。她已没了年轻时的芳华,但在眉目之间隐约可见旧日的美丽。
“真真啊!你回来了!妈妈好想你!”冯母一见玉笛,便跳起来紧紧握住她的手。
“阿姨,我是——”
“玉笛,别否认,就说你是真真。”伯母在低声说,又转过头对冯母笑说:“小王,你先放手啊,你女儿港城给你买糖去了。”说着拿出玉笛刚买的糖果递了过去,冯母一把夺了过来,掀开塑料盖子,随便抓了一把塞到嘴里,一边乐呵着傻笑,一边砸吧砸吧,吃的津津有味。
玉笛心中一阵痛,问道:“她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记得冯真真刚去世的时候还是正常的?”
“我上个月去临镇走亲戚,偶然碰见见她的。你记得她的娘家就是临镇的吧?冯真真死后留下的那些东西,除了给玉竹的部分,给到你王阿姨的,基本都被她的表姐吞完了。她是什么时候疯的根本没人留意。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在榕树下玩蚯蚓,旁边一群孩子拿牛粪砸她,更有恶毒的想拿那种小摔炮弄她。我看不下去,就把那些小孩赶走了。我可怜她,唉,其实我是可怜竹子吧!我家那位不高兴我领会一个疯子,我就想把她带到琴洲治病,玉笛,我也不是想麻烦你,我只是——”
“我来照顾她。”玉笛只觉得一口浊气上涌,眼角泛起潮意:“我出钱送她去治病!伯母,你放心,琴洲有世界最好的医学院。我会求四哥把王阿姨送去治疗,她一定会好的!”
冯母忽然停住了咀嚼,怯怯地看着玉笛,轻声问:“你好,你见过我女儿真真吗?”
玉笛一怔,随即撒谎:“妈,我就是真真。”
“你不是。”她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我自己的女儿我还认不出?真真去哪了?麻烦你帮我叫她回来吃饭,我做饭了。她是不是又去跟那个李玉竹玩了?我让她多跟李玉竹的姐姐学习,可她不听我的,总是不好好念书。好人,你行行好,去帮我叫女儿回来。”
“我,我马上去。”玉笛还从来没面对过精神病人,她想如果风予安在这,他一定比自己有办法。
思及此处,她就想给他打个电话。
可她没出去多久,冯母就火急火燎地冲出来,一把抓住玉笛的手,激动地说:“真啊,你回来了?妈真为你骄傲!你的英语现在很好了吧?跟外国人说话没问题吧?你妈文盲一个,没想到还能生出个留学生!”
老人家笑中带泪,看起来是诚心诚意为女儿高兴,玉笛心中难受,这世上没有比笑中带泪更心酸的事。
玉笛和伯母又哄又劝了半小时,冯母才肯跟她们上车到了精神病院检查。为冯母做检查的是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医生,他给出的结论大概是,因悲伤过度患上了精神分裂症。这种病一般需要终身治疗,治愈率只在百分之二十左右。
检查期间,冯母还是将玉笛误认为冯真真,只要科室里进入一个护士或医生,她就拉着人家的手笑眯眯地说:“你看,那是我女儿,她很漂亮吧?我女儿是留学生哦,她会说语言,厉害吗?”
如果只是认错人,那玉笛倒还能伪装一下冯真真。可当医生要求住院时,冯母先是似懂非懂的点头,后来忽然不可控制地发作起来,她将医生桌面上所有东西扫翻在地,叫嚣着要殴打医生,怒骂道:“我杀了你!你个狗杂种,你敢动我女儿,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冯母身量较高,在发疯时力大无比,看来是一心要杀了医生,幸好安保及时冲进来将她制住,当天她就被送进了医院。次日玉笛再去看她,她已经乖了不少。清晨几缕阳光洒进来,冯母细细端详玉笛,忽然说:“真真,你比从前更好看了。”
玉笛嗯了一声,没有反驳。
“你那么年轻美貌,其实何必一定要跟那个老头子在一起?我知道,他看起来不像老头子,还是有几分风度在的。可他的年纪摆在那里,保养再好,能好到哪去?”
玉笛点了点头:“妈,你说的对。”她忽然鼻子一酸,她活那么大,记忆里从没有叫过一声:妈妈。她的世界里只有伯父,伯母和弟弟。思及此处,玉笛也有些动容,忍不住握住了冯母的手。
冯母的脸色更加柔和,她甚至伸手撩开玉笛的刘海,笑说:“好孩子,乖,妈妈给你再介绍别人,你那么年轻,肯定能嫁出去的。”
玉笛苦笑:“妈,如果我不想结婚呢?”
冯母脸色骤变,一把推开玉笛,她用的力气较大,又是推玉笛的胸口,后者吃痛蹙眉,一阵阴霾遮上心头。
冯母颤抖着下唇说道:“那事跟你没关系。”
“妈,你说什么?”
“那事与你没有关系——”冯母鬼鬼祟祟的,压低声音说道:“你不过是不小心点了火,反正你听妈说的,你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懂吗?”
玉笛呼吸一紧,意识到冯母即将说出她寻找多时的答案,灵机一动,凑近说道:“妈,可是我一直做噩梦,怎么都醒不过来。”
冯母紧张兮兮地说:“宝,你听妈说,你只是不小心进到了房间里,不小心弄翻了煤油灯——”
玉笛还想继续问下去,冯母又换了个口吻,亲切地说:“宝,今天有个姑娘给你写信了,妈帮你拆开看了,她说很喜欢你的作品,还说要今后有钱了就开一家出版社给你出书呢!你说这世上有钱人真多。”
玉笛有些失望,却不好硬将话题拐回去,便敷衍地问:“是谁啊?”
冯母没有给出回答,她接下来讲了很多琐碎的事,玉笛听得一阵烦闷。到了中午伯母来了,玉笛才有了出去喘口气的机会。
不过,冯母没有轻易放过玉笛,而是问道:“你能不能拿纸笔来,我想给我女儿写信。”
伯母轻笑一声:“写什么信?你又不识字。”
玉笛奇道:“伯母,你说王阿姨不识字?这年代还有文盲?”
“怎么没有?”伯母横了她一眼:“你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她认识的字很少的。她家穷,读书机会本来就少,她父母本来也送她去读小学,可她怎么都学不下去。听说她在学校的时候,别人学一个小时就会的,她学一天都不会,就算会了也忘的很快。那些个字啊词啊,她学起来特别费劲,还经常把字跟字之间弄混,怎么都分辨不出来。她能会写自己名字就不错了!不然会被她表姐家骗的一分钱不剩!”
话虽如此,伯母还是拿来了纸笔,冯母开始笨拙地写起来。她越写,玉笛越坚信冯母应该患有阅读障碍症。玉笛的同学就有在幼儿园和小学任教的,冯母幼稚的行文风格和特别大的字体很像那些患有阅读障碍的孩子。不过她不能完全肯定,便找了医生,医生初步判断也是阅读障碍,而且冯母家境贫寒,没能得到及时地纠正。
她慢吞吞地写:“真真,妈妈想你。”然后就一副绞尽脑汁,可怜巴巴的样子。玉笛是个急性子,真恨不得夺过她的笔帮她写。
冯母低下头,不过这次写的却是英文字母加阿拉伯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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