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chapter75
“他真的没有杀死你妈妈?”
回到家后,风予安将与风文澜最后一次对话的内容都告诉了玉笛,她心中也怀着这个疑问,不为别的,因为妻子出事,丈夫一般都是头号嫌疑人。
风予安摇了摇头:“他说他用不着动手,光是看着我妈自行酝酿痛苦,他就觉得很舒服了。”
风文澜在品尝徐妙云的痛苦,因为她跟自己一样落到了爱而不得的下场。
风予安其实并不喜欢那时的妈妈,她大部分时间都带了烟酒气,完全不是一个有责任感的母亲。她喝多了就会抱着风予安哭,像抱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而每到这时,风文澜就会在冷眼旁观,等看不下去了,他就上前与徐妙云吵架,时常阴阳怪气地说“报应!报应!”。现在风予安也懂了这话的意义。
那天风予安隔着透明的玻璃,问了风文澜最后一个问题:“我其实,不是你的儿子,对吗?”
其实他已经有了答案。因为在第一次怀疑自己可能不是父亲所生后,风予安就背着风文澜去做了亲子鉴定,结果证明了他的猜测。
“我,我是不是叔公和妈妈生的?”风予安颤声问道。他相信,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知道,那一定是风文澜。
这一次风文澜始终没有说话。
风予安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又忽然明白,大概是他不愿意承认羞于承认。真可笑,他这样的杀人狂魔竟然也会有感觉羞愧的事。
风予安起身,他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口,说永别吗?他们注定要阴阳两隔了,风文澜杀了那么多人,摆在他面前的注定是死刑。风予安绝不会因为那点亲戚的情分就心软的。无论风文澜遭遇了什么,都不是他变成怪物的理由。他纵容心中的怪物出来伤人,不知让多少家庭破碎,让受害者的亲朋好友活在噩梦里。
坐在对面的老人也在警察的要求下站起身来,他忽然之间泪流满面。风予安的心疼了起来,并不是可怜杀人魔,是可怜那些无辜丧命的人。
然而,内心并不是没有一丝的触动。往日的记忆带着无数泥沙呼啸而来,遮住了风予安明澈的眼睛和明亮的心。他们曾是名义上的父子,至少风予安三十多年来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玉笛问:“他最后还跟你说了什么?”
“说羡慕我。”
“羡慕你什么?”
“还用问吗?羡慕我有你这样一个万里挑一的,百年难得一遇的好老婆啊。”
他这人看起来很是正经,所以即便说点俏皮话也绝不会露出痞痞的笑容,一脸诚恳的样子,让人还真会信以为真。玉笛知他不肯将风文澜最后真正说的话告诉自己,便也不逼他说了。
“其实,我觉得自己更幸运一些,因为你待我真的很好,我有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样报答你。”
风予安微怔:“怎么突然说这种话?倒是让我很惶恐了。”
“真心话呀。”玉笛干脆地说:“经历了那么多事我如果还不知道对我最好的人是谁,那我也太白眼狼了吧。”
风予安将她搂入怀里,笑说:“你在我身边就是报答我了。”他伸出手握住了玉笛的,玉笛的脸刷一下红了起来,手心和脸蛋都像烧红的火炭,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从前她倒是个挺克制的人,对那方面的兴趣不算很大,大概是在鬼门关转了一圈之后她有点转性了。
事情发生的三个月后,玉笛依然会被噩梦吓醒。她梦到安笙和云琦往自己头上套塑料袋,乐此不疲地想闷死她。有次惊醒过来后,她迟迟不能稳定情绪,在连续灌下两杯水后依然没有好转。直到风予安问她想不想试一个办法,这个办法曾被a国一大堆科学家验证过确实可以起到镇定的作用。
玉笛连连点头,然后他就毫无征兆地吻了过来。她起初被吓到,但在他的吻里真的镇静了下来,环在他腰间的手臂慢慢合拢了。她才意识到两人已很久没有发生过关系了。风予安精力旺盛的很,两人一晚上几乎没有休息,直到黎明破晓之时,她才听到他发出最后一声闷哼,翻身下去,然后搂着她的腰在呢喃什么。
后来,她听到他近似醉醺醺的语气说:“别离开我了,求你。”
玉笛发誓她再也不会离开风予安。不仅因为他的处境,还是因为她意识到灵魂与肉.体合二为一的厮守是世上最让人着迷的事情。她不想再一个人颠沛流离了,过去的事已然过去,她要这个凡事都做的尽善尽美的风予安,她贪恋他的爱,永远不需要她回报的爱。
风予安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是王心怡的父亲,那个可怜的聋哑人在丧失女儿后,竖着一个牌子在街上乱走,上面写着:我女儿不是小三,我女儿是好人。因为这是王心怡最后念念不忘的事,她带着这份冤屈永远的离开了人世。
正如云琦所说,诋毁一个人的名誉,等于在他死后,依然杀他千千万万遍,因为总有人相信谣言。谣言不可能止于智者。
王心怡父亲被风予安搭救后,用手语向他比划了一番。在旁边的,懂手语的傅琛做出了解释:
“我女儿一生没做错事,她好善良,心很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王父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双眼含泪,最后颤颤巍巍地朝风予安跪了下来。他并不知道风予安与害死他女儿的云琦是亲戚关系,他只是无助迷茫到了极点,精神已接近了崩溃的边缘,刚才风予安为他解了围,他就以为眼前的男人是神。
“一生没做错过事。”
他睁开眼睛,看向睡在身侧的妻子。玉笛待人真诚,心地善良,她不也是“一生没做错事”的人,为何好人却遭遇如此多的坎坷和伤害,是世界容不下良善之人吗。
离开王父之后,风予安在车上默默落了泪,他一生中落泪的次数屈指可数,上一次还是叔公病逝。即便是叔公病逝,他也不在他人面前落泪。坐在前面的司机和傅琛显然透过后视镜看到了落泪的风予安。
“四哥,您没事吧?”傅琛赶紧拿出纸巾递了过去。
“我没事。”风予安接过纸巾,嘟囔了一句:“谢谢。”说完这句话后,他反而彻底崩溃,不得已摘下了眼镜痛哭了起来。脑海里,是王心怡父亲朝他跪下的情景,他头顶已花白的头发,还有早已无神的双眼。
风文澜跟他说的是:我羡慕你能做一个好人。
直到后来很多年,风予安才体会到这句话的分量。在人生漫长的岁月里,面对汹涌不定,千般罪行的世界,要永远做一个宁静,温暖,善良,柔和的人,确实很难。
回到现在,风予安凝视着妻子熟睡的面容,他决心要永远守护她,守护她的纯真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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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而过,已告别黄昏恐惧症的玉笛正骑着共享电动车穿过城市,她今天要去接刚上小学的娇娇到家里吃饭。
一年级的陈娇背着书包,梳着两条辫子,蹦蹦跳跳的从学校里出来。在看到电动车,小姑娘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玉笛骂道:“怎么?不是劳斯莱斯你不坐是不是?”
陈娇做了个鬼脸,熟练地戴上口罩,爬上了车后座上,双手抱紧了玉笛的腰。
“姨,今晚姨父做菜吧?”
“我要说是我做菜你会跳车吧?”
“差不多,你做的只是达到了能吃的程度。”
“那你妈妈做的好吃吗?”
“我妈妈哪会做菜呀?叔叔做菜可比她好吃多了。我妈呀,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