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直到冰凌花开的时候,谢芝楠还是忘不了程阿姨看自己的那个眼神。
甚至每每想起时,肩膀都会隐隐作痛。
谢芝楠学到了一个新的名字叫神经痛。是西西拉着她做检查的时候医生阿姨跟她说的。
谢芝楠觉得这种感觉很神奇。明明医院里有那么多看起来高大上的仪器,听说每一台都是从国外进口,甚至维修都要请外面专家来。但面对小小的神经问题,还是无计可施。
就好像程阿姨。
程序时说她得了产后抑郁症。所以才会经常情绪失控。有时候连他都认不得。
谢芝楠蹲在地上,仰起头看他,感觉他的头上在下雨:“医院治不好程阿姨的病吗?”
在她心里,医院是仅次于警察的第二神圣又可怕的地方。谢芝楠从小到大的大大小小的毛病都能被莲花村诊所的大夫叔叔治好,甚至有时候只需要吃几包甜甜的要就行了。
谢芝楠没听过这个病,以为这就跟小小的感冒拉肚子一样,最多输上几瓶吊水就行。
程阿姨脸太白了,青绿色的血管像山脉一样铺在雪白的皮肤上。嘴巴也不是谢芝楠经常见到的鲜红,而是一种淡淡地的粉。
像一樽易碎的琉璃娃娃。
但娃娃身上有好多熟悉的针孔
有的还是紫色的瘢痕,有的已经变成了青黑色。
谢芝楠看着都感觉疼。程阿姨的血管跟她一样都是细细的。每次扎针的时候都要费上好大功夫。
谢芝楠看着程阿姨一边看紧紧注视她一边又因为医生的动作去看针头,又找到了一个自己和她的相似点。
她打针也是这样,明明很害怕,但还是要一直盯着医生的动作。尤其是输液的时候。因为血管太不好找,针头基本上都不能一击即中。往往要来回在薄薄的皮肤下面来回试探。
有好几次遇到叔叔的亲戚来扎,针头都要刺破皮肤露出来。
扎好针,她们都会一动不动,害怕会跑针。
但谢芝楠还是老老实实让医生扎,因为那样就可以早早好起来,不会让姥姥操心。
谢芝楠的问题太天真。
程序时听到后一愣,然后舔舔起皮的嘴,说:“不、知、道。”
他想起主治大夫和爸爸说的话,如果想要妈妈的治疗效果达到最好,最佳方案是送到美国的孟希厄比思疗养院。国内在这一块儿的研究太过浅薄,加上这里的环境一直对她产生刺激,所以还是把夫人送走为妙。
爸爸表情淡淡,程序时无法判断出他有没有答应那个老头儿的建议。
谢芝楠想到阿姨对她地态度,毫不犹豫地说:“程阿姨是不会走的。”
程序时揉了揉她的头发。
才一个学期不到,原来刺挠的短发已经长到肩膀,谢芝楠不喜欢披着,感觉晃眼睛。所以经常用好看的小发卡扎成个低马尾。
“星星想的跟我妈妈一样。”
程序时:“妈妈不愿意我们调查的事实。害怕她走之后,妹妹找不着她。所以最后我爸把团队请了回来。”
谢芝楠担心:“那、能治好吗?”
她对这个词太陌生了。
如果学校组织的青少年生理教育课继续下去的话,也许会讲到这一话题。但很遗憾,课程在第二个月的时候就接到教育局通知,要中断这个讲座。
原因是散播不良信息。
谢芝楠下课后和小伙伴们手来手去卫生间的时候,听到有同学窃窃私语,说这个可课原本是要一个月一次的,但不知道是被谁举到到教育局,最后也只是上了一节课。
谢芝楠心想这些大人真没有意思。
柏晞回去后,倒是查了一番,但电脑上关于这块的内容不太多。他也只能零零星星的摸索到一些知识。
只有程序时,对这个话题无比熟悉。
在这个追求物质发展的时代,这种心理问题只会被当做无病呻吟。甚至在大院里的时候,程序时常常会听到闲言风雨说这是一种富贵病,也只有像他妈一样从小富贵窝里长大的人才会得。
尽管在见到小主人时,这些人被他脸上冰冷的表情吓得立时噤声并快速散开。但这些人的言语仍然像一把钝刀一样缓缓磨着他的心脏。
明明是在夏天,却好像处在冰窟之中。
——
谢芝楠又一次想起那个给她照相的红裙子阿姨。
她已经知道那个阿姨是从从西南地区来的。
听村里的大伯大娘们说她还是个大学生。
所以会谈好听的电子琴,也会带着她们做许多没有见过的游戏。家里还会有许多漂亮的衣服。
但她的丈夫只是个皮肤黝黑,只会侍弄庄稼的农民。
谢芝楠想到村里人在说到她的来历时总会眼神闪烁,然后含含糊糊地说她是个外地人。
语气有些轻蔑,好像又有点别的感觉。
谢芝楠当时觉得很奇怪。
明明大家在提到谁谁家考上了大学后,总是一副艳羡的口气,要是那家条件不好,还会兑钱给他出学费。
但在提到这个阿姨时,却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