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守望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守望”这两个字,无非就是一种无聊透顶的行为,只是那些无所事事的人用来消磨时间的一种方式罢了。然而,最近我所亲身经历的一些事情,却让我不得不对这两个字重新审视和思考它们真正的含义和分量。
在村东头那棵古老而巨大的槐树下,常常可以看到一位老人静静地坐在那里。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青白的色调,仿佛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那些纵横交错的皱纹,不仅记录了他人生的沧桑,更像是被时间雕刻出来的艺术品。
老人总是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与周围的世界隔绝开来。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村口那条黄土路,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或者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村里的人都称呼这位老人为"老石头",这个名字或许并不是他的本名,但却恰如其分地描绘了他那如同石头一般坚毅而沉默的性格。然而,老人对于这个称呼并没有丝毫的恼怒,他只是偶尔会从喉咙深处发出几声干笑,那笑声既像是对村民们的回应,又像是对生活的一种无奈。
我起初以为他是痴了。后来听人说,他是在等儿子回来。他的儿子早年去了南边打工,说是要赚大钱回来盖新房。这一去便是十五年,杳无音信。老石头便日日坐在槐树下,从晨光熹微坐到暮色四合。
“何苦呢?”我曾经满脸狐疑地问他,心中充满了不解和困惑。这个问题在我脑海中盘旋了许久,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枯枝似的手指摩挲着树皮上的一道刻痕:"这是柱子十五岁时的身高。他说等他回来,要看看自己长高了多少。"
夏日里暴雨倾盆,我看见老石头撑着破油布伞,依然坐在老位置。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他脚边汇成小小的水洼。冬日的雪落满他的肩头,他也不掸,活像一尊雪塑的雕像。
村里人都笑他痴,孩子们常拿石子丢他,他也不恼。只有邮差来时,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才会突然亮起,待看清不是儿子的信,那光亮便又倏地熄灭了。
去年腊月,老石头死了。死时还坐在那棵老槐树下,眼睛望着村口的方向。人们收拾他的遗物时,发现炕席下压着一摞摞的信——都是他这些年来写给儿子的,却从未寄出过。
下葬那天,我站在人群最后,看见那棵老槐树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原来不止一道,而是每年一道,整整十五道刻痕,记录着一个父亲徒劳的守望。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那棵老槐树依然屹立在原地,见证着岁月的变迁。然而,曾经日日坐在树下的人却已不在,只留下一片空荡荡的景象。
微风吹过,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似乎在低声诉说着那些被遗忘的故事和回忆。这声音如泣如诉,让人不禁想起往昔的欢声笑语和温暖的时光。
而那条黄土路,依旧默默地延伸着,宛如一条通往未知的通道。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承载着无数的足迹和故事,却从不言语。路的尽头,究竟站着谁的守望呢?或许是一个孤独的身影,或许是一段被深埋的往事,亦或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梦想。
这一切,都如同这棵老槐树和那条黄土路一样,默默无言,却又似乎蕴含着无尽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