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玛格丽特
四月末的玉兰花开满树,随着清晨的微风飘进窗来,阳光打照着眼睛。阮蓓皱了皱眉,翻个身继续睡。
耳畔袭近一抹幽淡龙涎香,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抵着她,低醇嗓音道:“该起床了,小懒猫。”
这个家伙就是习惯早起,不做军]职做生意人了,也仍旧保持着那严格作息。起床后要么在折腾她,要么就在他的健身厅里折腾。
阮蓓搂住他健阔肩膀,嘟囔着:“不想起,再睡会儿好嘛。阿勋你都好久没陪我了。”
她喜欢听他唤自己小懒猫,以前他如此叫她就捏他脸。他脸真的很好捏,五官立挺,皮肤舒适,现在忽然舍不得蹂]躏了。她把他紧箍在怀里捂着,嗓子里发出慵懒的起床音。
呵,听到他低低浅笑,宠溺兜住她腰说:“去学校该来不及了,要不我把早点端上来给你,边穿衣服边吃!”
这样的早晨让人缱绻,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过。她含糊地点着头,等了许久却不见有动静,再吃力地睁开一下眼帘,周围是砖木的半旧公寓,并非在他那栋宽敞的角堇路别墅。所相似之处,只因窗外皆有一棵玉兰树罢。
阮蓓连所住的租房,也极力地挑拣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不过这样让她很幸福,比如此刻的醒前温馨。
她瞬然清醒,一个鲤鱼打挺,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洗漱,温半杯牛奶,喝完提上包出门。
来到香港的第二个春天,这时候距离与楚勋分开,已经过去了二十三个月。阮蓓在学校里应聘了教务处一个教学助理的岗位,边工边读。
教务主任老陈是个刻板又热肠子的女人,工作上一丝不苟,工作之外性格比马来太太还活络。
阮蓓对外说的是有过婚姻,现在单身。老陈便劝她,年纪轻轻的,怎能经历一次短暂婚姻就都这么自己过了。要去尝试不同的生活,见不同的人,感受不一样的人生。
阮蓓以为老陈将要说出什么高谈阔论,结果却是一定要给她介绍理学系的地理老师。
地理老师这个职业,总给人一种单薄刻板又拘谨的印象。
碍于同事间的人际关系,阮蓓去见了。只见这位姜老师,二十四岁小伙,中等身材,理着平头,干净的t恤和休闲裤,没什么可圈可点的。不像阮蓓遇到的纪宗那样温儒深沉,更没有楚勋倜傥隽雅的清气蛊惑。在阮蓓眼里,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越过他的英姿。
阮蓓在看到这位地理姜老师的时候,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是个什么的感觉。仿佛看一眼当下,就已能看到之后全部。
一个土生土长的港人,家里有栋两层楼的沿街房子,母亲开了间门面卖杂货,几代单传。按陈老师考虑,阮蓓若嫁过去,不缺房子不缺吃住,两人都还是同一大学,阮蓓以后也可申请留校。
而且姜老师只比阮蓓大两岁,连女朋友都没交过,只因太老实本分,家里老人催得紧,老陈就肥水不流外人田的介绍了。以阮蓓这样出色的姿貌,就算结过短婚,配起来也绰绰有余呀。
头次见面,是和老陈还有另一位办公室同事,四个人一起吃的饭。
第二次就是姜老师单独请阮蓓吃了。从学校下课后,问阮蓓中午想吃什么,他们一起去。阮蓓可有可无,随口说:“就找家川菜馆好了。”
姜老师麦色皮肤,长相算中等,但耐看,相处起来也简洁明快。应道:“川菜很辣吧,有辣吃不了。我们港人一口辣都不爱吃的,你能吃吗?”
楚勋也是一口辣都不能吃,第一次吃的粤菜馆,点的红烧鲢鱼,只有几片红色辣子丁点缀,他碰都不碰。
阮蓓又想起用四五倍辣“毒”他的一幕,男人因着她给他拭手面、对他笑,于是凤眼溢着红,优雅而沉默地把一整碗抄手吃干净。最后想喝点水润润,却还被她用开水“火上浇油”没法喝。
楚勋看着无坚不摧,实际缺亲少爱,最是好哄骗的了。阮蓓简直把他拿捏死死,尤其寂静的夜眠中,他最是离不开她身边。
她真是哪哪儿都能拿来跟那个男人比。
阮蓓心头触动了一下,转向姜老师平平无奇的模样,匀出点热络说:“我从小能吃,店里也能点到不辣的。”
“那行,都随你去吧。”姜老师就同她去川菜馆子了。
十字路口过街,春末的阳光晴朗普照。很像是一不小心,就会有人从后面把肩膀扒拉开,说道:“抱歉,阮阮已名花有主了,是否有误会?”
但必然没有,都是她虚幻的!有人动不动狭隘吃醋时,她讨嫌,没有了又觉想念。
过马路时,不知道谁把阮蓓撞了一下,阮蓓往姜老师身边退开一步。姜老师也不敢碰她手指,只像道墙一样庄重地由她靠。
阮蓓红唇稍稍轻抿。
然后姜老师以为在对他笑,颇为暖和,小心问她:“阮蓓你常喝酒吗?”
阮蓓站开一拳距离,仰头诧异:“姜老师为何这样问?”
姜老师说:“哦,有两次看见你拎一大袋酒瓶子下楼去卖,就猜想你是不是有喝酒的习惯。”
他眼里并无反对或者探究,倒是平淡与关切的。
阮蓓是有喝酒的习惯,但并未成嗜好。
这是从她某一次雷雨天,无以复加地想念楚勋时,饮了几口,继而就麻醉般地不间断喝了起来。但都在私底下喝,并不打搅别人。喝的亦是楚勋常饮的几种葡萄酒,以他的品味,价格不算便宜。他虽不嗜酒,然同阮蓓在一块时,两人会以酒怡情。
当阮蓓很想他很想的时候,她便逐渐用酒来陶醉自己。但人越是执念,饮酒越是不醉的,顶多睡一觉又醒过来。
她的回忆里,和楚勋大多数时候竟都是舒心,这个男人懂得体贴奉承她,什么都给她最好的。生得那般出挑迷人,出入风月花丛,身边却杜绝绯闻。除了做暧上的不依不饶,予她最深切的浓情感受,其余几乎都由她说了算。
当然也有吵架的时候,有时发生一些口角,阮蓓就生气,赶他出房睡。下床睡楚勋还能去哪?他就只能去书房的大靠椅上坐着,反正没有阮蓓在身边,他合眼跟没合眼并无差别。
男人坐在落地台灯旁,侧脸勾勒着清贵轮廓,静默无声不打扰人。可阮蓓却觉得无时无刻不在引起她注意力,最后的结果当然又是出去,把枕头砸在他脸上,让他滚回来睡了。
江滩之上,也就唯有阮蓓敢砸楚老板的脸。
楚勋亦是十足厚脸皮的,她敢砸他枕头,他就能接了,若无其事回房躺下。不稍几分钟,动情地不可抗拒地如此那般深宠,宠得她连绵咉唤他名字。第二天出门去,脖颈上或挂两颗嫣红,凤眼精神奕奕。没人知道手段狠绝的楚二爷,私下是个惧内又服软的角色。
才在一起四个多月,却像是镌刻得很久很久。
阮蓓已然入骨至深。
那年八月报纸上的“掩护作战,同归于尽”,震彻心扉。
世上没有别的男人,能够超越他在她心底的情动。
阮蓓大多数稿费都消费在酒水上了,还有妆品,她怕楚勋回来看到自己变得憔悴。她也不知道为何,总在偏执地认为他还会回来。为了多赚稿费,她时常近乎痴狂地写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