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中秋佳节，申王带着刚刚认祖归宗的七公主进宫面圣，参加宫宴。

松酿坐在马车中，望着眼前熟悉的亭台楼阁，一阵唏嘘。

初次入宫，她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画师，被黄荃叮嘱不要乱说话乱走动，生怕不小心就会冲撞某位贵人。

而今，她摇身一变，变成了她曾经畏惧的贵人，变成了人人见之都会恭敬唤一声的七公主。

赵佖先去面见官家，松酿便由宫女引着去了宫宴。

然而，宫女带着她兜兜转转，走了好大一圈，却半点不见宴会的影子。

正待她心中迷惑之际，宫女忽的停下，朝她行了一礼，什么话都没说便匆匆退了下去。

松酿望着宫女的背影，刚想追上去一问究竟，却忽的被人从身后牢牢抱住。

她心中骇然，猛地瞪大眼睛，差点尖叫出声，下意识挣扎。鼻尖渐渐涌入松木的芳香，一丝一缕慢慢潜入心脾。

“是我......”

男人沉稳有力却又带着丝丝疲倦的嗓音从脖颈处传来，温热的气息熨烫着雪白的肌肤，惹得少女浑身一颤，不再动弹。

“楚槐卿？”

少女猜出了来人，放下一颗心，想转过身去，男人却没松手，反而将头抵着她天然若削的香肩上，手指聚拢。

“对不起......”

男人沉默良久，缓缓闭上眼，长睫轻颤，隐去泛红的眼眶。

原来她为了他曾受了那么多委屈!他却还曾怨恨她，用那样恶毒的言语伤害她！

他当真不是人！

“你知道了？”

少女怔怔地望着前方重重叠叠的朱红色宫门，压下眼帘，眸中氤氲着雾气，似心事突然被人窥见，有种莫名的局促感。

男人沉默着不吭声，埋在少女脖颈处的脑袋动了动，似在点头，惹得少女下意识瑟缩一颤。

松酿稳了稳心神，心中酸涩一片，抚上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眼尾一热，哽咽道：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父亲也许有点，不过我已经出过气了，所以不必说对不起。”

“对不起......”

男人置若罔闻，只是一个劲闭着眼道歉，松酿隐隐觉得脖间渐染一丝潮湿。

“我不怪你。”

她确实不曾怪过他，这些并不是他的过错，怪只怪这等级森严、不平不公的世道。

上位者便可轻而易举摆弄他人命运，而出身低微者只得被迫隐忍，苟且偷生。

“可我怪自己，怪自己不信你，怪自己懦弱，若是......若是当初我追到金陵去......”

“别说了，过去的已然过去，我们都要向前看不是？”

少女缓缓转过身，望着男人猩红的眸子，伸手抚上他的眉眼，破涕为笑。

“瞧瞧你，这么大人了，还哭得跟小孩似的。”

男人别过脸，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压下心底的愧疚。

风和日丽，霞光满天，洒落满地光辉。

长风轻拂过草木，摇曳生姿。少女面容温柔，含笑将陌上人如玉的少年望着。

少年眸中带泪，牵起嘴角，粲然一笑，璀若星河。大手一伸，将少女揉入怀中，满足地闭上了眼，薄唇微动。

“嫁给我，好吗？”

清风拂袖，扬起少女的发丝裙角。

残阳如血，余霞成绮，天地橙黄一片，温暖了少年清冷的眉眼。

一双凤眸隐在晦暗的角落，满含恨意，将两人的温情脉脉尽收眼底。

侬丽的面容一半暴露在霞光里，一半藏匿在阴影中，叫人分不清神情。

可那双不染阳春水的纤纤玉指不知何时竟已紧握成拳，指甲深陷进肌理，攥得生疼。

为何你要回来？

为何你不肯放过我们兄妹？

为什么？

不忍再看，少妇眸光一寒，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悄无声息地消失于偌大的宫门之中。

“不好，我现在可是公主，想娶我的人多的是！我可不得擦亮眼睛，好好挑挑！”

少女挣脱出男人温暖宽阔的怀抱，眉眼含笑，灿若夏花，透着无限的灵动娇俏。

少年立于长风之中，倒也不恼，只是凝视着松酿那双极美的眸子，微微一笑，情深如许。

“不管你是商女还是公主，我想娶的......只有你。”

松酿一怔，眼尾遽然一红，想哭却又哭不出来，情不自禁地牵起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