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百香居厅屋,两位喜娘声音欢快,使得柔桑一众闺阁好友放下萧清宴的事儿,纷纷开心地鼓掌,又扭头去寝阁内找喜梳、红盖头等物。
女官们也涌进厅屋,帮着忙活起来。
宁嫣见众人雀跃的模样,坐在椅上微微笑了笑,小声问阿念:“锦明堂那边,可还有什么别的消息?”
阿念神色不大好,点头道:“那边几名侍女说,亲眼瞧见五殿下从大小姐的闺房出来,身上还带着血腥味儿。”
“她们说,似乎是大小姐意图勾引五殿下,被五殿下给杀了,一同死的还有大小姐的贴身侍婢茉绮。”
宁嫣眸光暗闪,沉思地问道:“老夫人和国公爷那边怎么说?”
阿念抿唇,轻声补充:“老夫人身子差,暂时没告知她;国公爷洒了两滴泪,又担心此事被前院的宾客们知晓,会坏了国公府的脸面,就先按下了。”
“夫人不愿意,与国公爷撕打了一番,眼下被国公爷关在锦明堂里,整座锦明堂的人都不许胡乱走动。”
宁嫣交握的双手微微一紧,心底却没有太大感触。
这座国公府自老夫人那一辈就是如此,国公爷的反应倒也符合他平日的作风。
“我找到喜帕啦,都怪我们玩儿糊涂了,这么重要的帕子险些被我们弄丢了!”
柔桑声音清脆,跑到宁嫣跟前素手一扬,彩绣凤云纹的红帕子登时盖到宁嫣的凤冠上。
宁嫣只觉眼前一暗,满世界笼入红蒙蒙的雾气中,垂首朝下看,只看得到自己逶迤于地的织凤裙摆,如一片堆叠的花瓣。
“好嘞王妃,奴婢们扶您去主院正厅拜别亲长,信王已经在厅中候着了!”
喜娘说罢,小心地上前扶宁嫣起身,一左一右搀着宁嫣踏出百香居。
柔桑等贵女欢喜地跟在后头,阿念、宛秋嬷嬷等人手握喜钱,大把大把地散给两边围观的侍婢、小厮们。
宁嫣听着贺喜声,心中忽而有些遗憾:这盖头遮得严实,她岂非看不见萧南烛穿喜袍、接她入花轿的样子?
前世今生两辈子,她都没见过萧南烛穿红服,不知萧南烛今日会是什么样貌?
一径行至主院正厅,漫天锣鼓吹打声、与宾客们的说笑声传入耳内。
宁嫣辨不清人,只能经由喜娘们的指引奉茶,两位喜娘却突然松开了她的手。
宁嫣一愣,就觉另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掌握住她的手腕,又轻轻安抚似的,向下捏了捏她的手心。
她垂眼望见对方苍凉清瘦的指节,眼神一亮,悄声道:“殿下?”
“是我。”萧南烛浅应一声,一贯清沉孤寒的声线染上两分笑音,可见心境罕有的愉悦。
宁嫣顿时放松下来,接过萧南烛递来的青玉茶盏,与萧南烛一起朝上座的豫国公、老夫人敬了杯茶水。
豫国公母子连连起身道「不敢」,又恭敬地与萧南烛客套两声,便算礼成了。
宁嫣挽着萧南烛的手踏出厅堂,旁侧隐隐有命妇不解:“这么大喜的日子,国公夫人怎么没出面?”
一圈人跟着奇怪两声,却也无人深究,欢天喜地跟随宁嫣两人出门,打算亲眼送新人离府。
然而没走几步,厅堂后头传来断断续续的叫骂声:“宁文渊!你个泥猪癞狗、王八羔子!你没用啊,你女儿稀里糊涂死了,你不愿意去查凶手啊!”
有几名宾客听见声响,诧异的四处望去。宁嫣亦顿住步子,竟是舒氏跑出来了?
豫国公尚未察觉异样,后头舒氏的哭骂声更为癫狂,四方丝竹管乐声都压不住。
“我是晋国公府的嫡姑娘,我可配当今圣上啊!我为什么偏偏瞎了眼看上你,青楼粉头子、乡庄野丫头,你什么都往府里领!”
“宁文渊你不得好死,你当初与我山盟海誓,说娶了我,就一辈子不纳妾!”
“你辜负我,你跟你那下贱老娘糟蹋我生不出男嗣,你们连我的姝儿都不要了,去巴结宁嫣那小贱蹄子……”
豫国公这下听清了,老脸一白,拼命甩袖子撵随从:“你们都是死人吗?干什么吃的,怎么还能让这疯婆娘溜出来,还不快去抓住她!”
随从们连声答应,撒腿往厅堂后头跑。
然而为时已晚,一众锦服宾客听了个真真切切,不知该作何反应。
萧南烛凤眸微眯,伸臂揽住宁嫣的肩头:“夫人别怕,本王带你回家。”
“嗯。”宁嫣浅笑一声,镶金丝的珠绣红鞋轻轻一抬,跨过正厅的大门槛。
往后这豫国公府的是是非非,与她再没有干系了。
宾客们闻言回神,瞥过尴尬到浑身打颤的豫国公,纷纷转脸送萧南烛与宁嫣出门,权当没听见此事。
众人闹哄哄地谈笑,府门外头更是人声鼎沸、锣鼓喧天。
迎亲队伍如长龙般浩浩荡荡,太子殿下与几名身份显赫的皇室宗亲作为傧相守在前头,拱卫着后方一顶十二人共抬的大花轿。
宁嫣不能视物,踩过满地红绸与鲜花,被萧南烛搀扶着一步一步坐进轿辇。
喜娘见状,乐得上前说了两句吉庆话儿。
宁嫣松开萧南烛的手掌,心中暗暗呼了口气,就听喜娘高声唱喝:“新娘出阁,起轿!”
四周锣鼓吹打声愈发响亮,轿辇抬起的刹那间,一阵飒飒秋风掀动轿帘,亦拂起宁嫣头上喜帕的一角。
宁嫣顺势望出去,就见花轿前方十来匹高头大马,其间一匹白马系着重重红绸,最是醒目。
萧南烛端坐在马背上,灼灼日色下身影冷隽、红袍张扬,宛如临世的神祇般风姿俊美。
宁嫣悄悄看着,不禁红了脸颊。
车轿缓缓启程,载上两百来箱嫁妆,比原先长了一倍有余。京中百姓们夹道观望,赞叹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