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程石一走就是七天,杨柳在家算着他怎么也该回来了,左思右想怕是县里的外家出了什么事,就托去送卤蛋的两人去长风镖局或是巷子里的宅院问问。傍晚的时候她等在村头,打算等昨天去县里送卤蛋的人回来先打听打听消息,还没看见人影,稻草垛上的大黑子突然警戒地竖起耳朵,冲着路上大叫。
“狗叫什么?”杨母站院子里问,“二丫头,晚上就在家吃饭,我多下把米。”
杨柳已经听到动静,远处的拐角也扬起漫天的灰,大黑子仍然吠叫不停,尾巴却是不确定地摇了起来。
“好像是阿石回来了,我回家吃,娘你不用做我的饭。”杨柳往村外走,大黑子也跳下草垛跟上,它的眼睛厉害,认出走在最前的马匹,小跑着迎上去。
“黑子,今儿这么热情的?”程石往一旁挪,拍了拍车辕对狗招手,“上来。”
大黑子往车队后面看,压下耳朵冲车上的人示好,转眼摇着尾巴逆着车队往后跑。后方的人留意到这条黝黑的狗,纷纷拽着马缰绳避让,免得踩伤了它。
“姑母,这是阿石老丈人家的狗吧?对你还挺热情。”姜长盛问。
“大黑子来迎接我们了?”歆莲闻言推开车窗,冲前方的狗“嘬嘬嘬”,“好久不见啊大黑子,你又胖了。”
大黑子忙得跑前跑后,屁股扭得比蛇尾巴还灵活,路过家门也不进去,颠颠跟着马车往西跑。
七十八车沙石卸在村前的晒场上,程石见村长过去安排了,他先带人回家。
“这棵银杏树长得好,种的位置也好,颜色好看,进门出门看到就心情好。”姜长顺这是第二次过来,头次来还是正月,那时候还没种下这棵树。
“卸行李,收拾好了就吃饭,再磨蹭一会儿天黑了。”程石提着食盒路过,煞风景地催促,“春婶,我从镇上买了上十个菜,拿上锅再热热就往桌上端。”
春婶跟雷婶忙去马车上提食盒,这事程石想得周到,她们没提前得到信,什么都没准备,看到轰隆一下来一屋子客,正愁要做什么菜才能又快又好。
杨柳带嫂嫂和表妹们去后院放行李,看青莺被保母半挟着在地上学走路,抱过她指着人问:“看看你还认不认识?你头上的兔子小帽还是小表姑亲手缝的。”
“还记不记得?你可是尿了我一身的,不认识了我可要打人的。”歆莲握住小丫头的手。
青莺好奇地盯着她头上晃动的珠钗,眼神转到她阿奶身上,她认出了人,咧嘴一笑。
姜霸王喜不自禁地伸手去抱,嘴里喊着乖孙,“有些日子没见了,你还记得阿奶啊?”
杨柳扭了扭手腕,冬天青莺穿的厚,人也沉甸甸的压胳膊,看姜霸王还把她抱起来举过头顶,心想就凭这个动作她也记得你,家里除了她也就程石能举起来。
行李放好,一行九个人往前院走,天光暗淡,院里的灯笼都亮了起来,狗跟孩子们在院子你追我撵的兜圈,猫坐在墙头好奇地往里看。
坐在姜霸王怀里的孩子看到了她爹,嘴笨还不会说话,激动地冲着门口啊啊叫。被程石抱怀里了,她亲热的把头靠她爹肩上,娇得不行,这会儿谁来抱她都扭头当看不见。
“瞧瞧,阿石笑得牙肉都露出来了。”姜长盛啧啧道,“他家丫头可真稀罕他,一个臭老爷们有啥好稀罕的。”
姜长威瞥了他一眼,真酸。
杨柳看春婶端菜过来,招呼说:“饭好了,进屋落座吧,外面挺冷的。”
四个表兄携全家,三个表妹,还有程石一家四口,这么些人往屋里一坐没了坤叔和春婶他们的位置,保母和奶娘也跟着去偏院另置一桌吃饭。
程石抱着青莺吃饭,面前放了半碗鱼肉糜,他吃一筷子菜喂她一勺,动作熟练,配合默契。这让四个表嫂看得眼红,顿时看身边的男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看看人家这爹当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这么小就开始吃饭了?我记得三郎他们都是断奶了才开始吃饭的吧?”歆丹看青莺大口大口吃鱼肉糊糊,也有点想尝尝她碗里的肉糜,味道应该不差。
“她馋饭厉害,可能是家里的饭菜香,给她尝过后就不乐意吃奶了。”杨柳把手帕递给程石,“给你闺女擦擦嘴角。”
“应该是饭菜好吃的原因,几个孩子来你们这儿比在家胃口好。”大表嫂说,她挟一块儿鱼到碗里,问:“什么时候杀猪?我还没吃过杀猪菜。”
“明天就杀,早点杀你们能多吃几顿。”程石说,这些人过来就是为了凑热闹的,乡下现在光秃秃的,到处枯黄一片,也没什么好玩好看的,他们待不了几天估计就要嫌无趣。
月亮露出云层,席面也散了,田野里寒风呼啸,人出去走两步消食又被逼进屋,干脆早点洗漱坐被窝里。
杨柳给青莺脱去大棉袄塞被窝里,用被子挡在外面,她坐铜镜前通发,问身后泡脚的男人:“我算着前天你就能回来的,怎么拖了两天?还是出什么事耽误了?”
“托大表兄找了个运粮队帮忙运沙,后天可能就会送过来,这事耽误了两天。”这趟去沙河乡的一共七十八辆牛车,压价到九十文一车沙,买沙的银子七两,但路上吃食和住宿就花了近五两银子,这还是晚上住大通铺的情况下。如此算下来,在路上耗费太多,程石觉得不大划算,就在当地找了运粮车,六十两让他们把他要用的沙都运过来。
“拿银子买省事,不然往后遇到下雨下雪天,我还要操心运沙的车队,出个啥事我也撇不清关系。”程石端着水盆开门倒水,关上门,他大步往床边走,撂了鞋子倒床上,抱起青莺给她捋顺蓬起来的头发,说:“我花银子,铺沙修路的事村里人出力,大冷天的,我在家陪你陪孩子。”
院内响起一声咳嗽,姜霸王提醒一声大步过来,站窗外问:“青莺睡了吗?睡着了抱去跟我睡。”
程石刚想说不用,脑中灵光一闪,说:“还没睡,睡着了我给你送去。”然后也不逗孩子了,掀开被子躺进去,轻轻拍打青莺的肚子,“快睡,今晚去跟你阿奶睡,别耽误你爹你娘亲热。”
“少胡说八道。”杨柳脱掉小袄坐到床上,跨过床外侧的父女俩,站稳了趁机踹他一下,被程石手快地捏住脚。
床上的气氛陡变,黑夜加重了深沉粘稠的眸色,贪婪的目光顺着白皙的脚踝蜿蜒向上,像蛇钻进裤腿,又像饿狼吞食,杨柳似乎听到了狼咽口水声。她挣了两下,默不吭声钻进被子里,腿上又缠来一只脚。
“痒死了。”她笑,老夫老妻了还玩这一套。
程石“嘘”了一声,身子探出窗外吹灭了蜡烛,两人都不再说话,青莺嘟囔了两声,没了热闹看慢慢就睡着了。
冷风吹过,窗外的桂花树发出悉悉索索的哗啦声,程石弓着腰给怀里的孩子挡风。路过厢房,听到三郎叽里咕噜的说话声,后院里,只有他跟杨柳的房间灭了蜡烛。
“叩叩”两声响,姜霸王开门放儿子进来,“放床上,被窝捂热了。”
“夜里她要醒两次,你注意在亥时中抱她起来尿尿,丑时末醒来就是要吃奶。”程石细心交代,“要是哭了就给我抱过去,她夜里有些认生,只要我跟她娘。”
“嗯。”姜霸王淡淡应了,“出去的时候带上门。”
程石轻咳一声,也有些别扭,什么都没说,快步离开。
脚步声越过木窗来到门口,杨柳心里竟是一抖,她捂紧了被子,半边脸缩在被子下,等人走到床边,她抬眼盯着程石急切地剥衣裳。
程石跪在床侧掀被子,拽不动才发现她几乎是把被子缠在身上,纳闷的想她莫不是不愿意?不该啊。手指探进去,触感滑腻,他动作一顿,上下一捋,温热细腻的皮肉让他心头火热。
被子无声地掀开,又化成一道茧裹住翻涌的两人,渐渐茧破露出触足,挣扎缠绕,最后一蹬一抵,茧内的打斗决出胜负。
黑夜慢慢散去,后院的安静被孩子的啼哭打破,几乎是姜霸王刚抱孩子出门,睡梦里的两人也醒了,程石下床捞起披风穿上,开门就迎上他娘送孩子去吃奶,他出门说:“你去睡吧,我等她吃完奶哄她睡。”
鸡已经开始打鸣了还睡什么睡,姜霸王回屋穿衣绾发,出门看相邻的几间屋也有了光亮,她就站在檐下等着。
姑侄五人齐刷刷的穿戴整齐往外走,程石贴着门椽子没敢说话,等人走出垂花门才敢大声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