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求生不得
午觉睡醒天已黑了,吴是非在小床上坐起,麻木地环顾四周,确认袁恕并不在大帐里。
她脑袋空空地坐了会儿,起来走到门口,往左转头瞥一眼值岗的卫兵,再往右转头,看见了蹲在地上扒炭灰的张萌。
“萌——”吴是非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像在叫“哞”。张萌听唤,回头只见吴是非无精打采地站在大帐前,睡眼惺忪,居然还没穿鞋。
“哎哟,祖宗!”她忙跑过来,推着吴是非进帐内,与她拍干净袜子,将绒靴套上。
做这一切时,吴是非都是一副出神的状态,眉眼耷拉着,犹似未醒。
张萌晓得她睡懵了,倒了温水过来,好声问她:“天师还接着睡么?或者,用过晚饭再休息?”
吴是非迟钝地想了想,摇摇头:“不饿。什么时候了?”
“已过酉时三刻了。”
“噢!恕儿呢?”
“主上见您睡得好,不忍心打搅,与几位将军去了军帐议事。”
“议事……”吴是非讷讷重复这两字,渐渐地有些清醒,“边关又有军报递回来?”
即便是与韩继言在一起,张萌也很守规矩,甚少打听军务,因此不太确定:“应该是吧!”
吴是非心里有数,便不多问,颔首沉吟。
张萌以为她思虑政事,就宽慰道:“方才陆陆续续见人出来,都有说有笑,想来无大事,约摸是个例常的通报。”
吴是非掀起睑来挑她一眼,面上带起一丝笑意:“鬼丫头,已经会看脸色分析军情了!”
张萌不好意思:“这哪能看出来?奴婢就那么一说。”
“嗯,就一说!你怎么不说你家韩继言还留在军帐没出来?”
张萌着实一诧:“阿言没出来,天师怎么知道的?”
此刻无旁人,吴是非终于不摆酷,还跟原来一样愿意聊天打屁:“废话!正事讨论完的话,你家主子早回来了。他在军帐韩继言肯定也在,推理懂不懂?”
张萌懂了,也很服气:“天师不愧是天师,什么都算得到。”
吴是非翻个白眼:“推理不是算命啦!”
张萌猛点头:“喔喔,反正很厉害!”
吴是非觉得跟这傻白甜的妞说再多也是没用的,就随便她自以为好了。
说说话,彻底醒了,吴是非终于感觉有些饥肠辘辘,刚想让张萌给弄些小吃,蓦地想起:“他们谈了多久?吃过饭没有?”
张萌保证:“主上用过晚膳了,天师放心!”
“唔,那就好!”
张萌歪着头,直直望着她,表情很纠结。
吴是非挑眉:“干嘛?我脸上有花儿?”
张萌瘪瘪嘴:“天师,您和主上,究竟算怎么回事儿呀?”
吴是非装傻:“什么怎么回事儿?”
“您其实挺在意主上的!”
“谁不在意?他是黛侯,整个部落都指望他在意他。”
张萌皱皱鼻子:“天师知道的,奴婢不是这意思。”
“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吴是非摆明了混不吝强行结束话题,张萌碰了个钉子,心里头却还不愿放弃,低头想了想,索性单刀直入:“天师是嫌弃主上有了别人的孩子么?”
“我干嘛要嫌弃他?不是,”吴是非十分莫名,“为什么他有孩子就要被我嫌弃?再再不是,怎么我就嫌弃他了?你哪只眼睛看我嫌弃他了?”
张萌怯生生微抬眼觑了觑她面色,嘟嘟囔囔道:“反正您也没给过什么好脸色。”
吴是非听得很清楚,不禁好笑:“你这意思,给你家主子打抱不平来了?”
张萌头埋得很低,声音轻得跟蚊子叫似的:“奴婢不敢!”
“不敢个屁!”吴是非过来狠狠揪她鼻子,告诉她,“有件事你必须记住,就算我和袁恕过去认识,但本质上我们现在的关系就是死敌。他跟我有仇明白吗?从道理上讲,我没分分钟剁了他已经是见利忘义了!”
“分、分什么?”
“噢,忘了你们这儿的计时不算分秒的!那什么,就是时时刻刻。”
“可从道理上讲,天师也并非真正的赤部族人,您只是个路过嗒!”
“嘿你这丫头哈,嘴皮子工夫见长啊!”吴是非又不轻不重在她额头上打了一记,“跟我这怀柔呐?他教你来策反的?”
“才没有!”张萌有些气恼,抚着额,鼓起腮帮子显得委屈,“奴婢就是觉得主上很可怜!”
“可怜的人多了去了!死了的都可怜,活着的都不算无辜。他如今都是个主上,比起过去当奴隶已经不可怜了。”
“您怎么这么刻薄呀?”
“这还真不是刻薄。你们如今为奴为婢真的得叫幸福,落到好主子手里了。对呀,我表扬他是个好主子啊!你且上别的部落瞅瞅去,就你刚才跟我说那些话,我分尸了你都不用给你主上打申请报告的。犯上你知道么?”
张萌下意识畏惧地缩了缩脖子。
吴是非勾嘴哼笑:“我是跟他不对付,唯独奴隶这件事上,我不会刻薄他。小子当初苦得命都快没了,成天被打。真要论,还是我欠他的,欠他一条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