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故影聚

青崖故影聚

林道拐角时，柳凛凛才收回目光。符笔在他指尖转了最后半圈，笔锋扫过袖口的鹅黄色云纹一那是他特意让绣娘用金线勾的暗纹，料子是今年新贡的云锦，在暮色里泛着柔光。“我在山门外等三日。”他没看柳霜复，声音却比刚才对柳束时软了半分，“三日后若不出来，我就拆了那老玉匠的铺子。”

柳霜复刚要笑，就见他已转身朝启明宗方向走。鹅黄色衣摆扫过断碑下的银环，带起的风让环上的“景”字晃了晃，像谁在暗处眨了下眼。

“他还是这样。”燕璃把烟袋重新叼在嘴里，“关心人都像在放狠话。”

“总比戚景之强。”柳霜复把银环揣进袖袋，苍琅玦的裂缝在月光下泛着细光，“往南走多久能到你说的地方”

“穿过青崖渡就行。”燕璃指了指东侧的山

影，“那边有座石桥，陆钧瑜前几日还传信说在那修阵，说桥面的护阵老被妖兽撞坏。”

话音刚落，青崖方向突然亮起阵光。不是陆钧瑜常用的暖黄阵纹，是种泛着冷蓝的光，像把浸在水里的刀。柳霜复拽住燕璃的手腕就往那边跑一一双生子的阵盘和器刃都是配套的，冷蓝光纹只会是陆钧仪的警戒符。

石桥果然在晃，桥面青石板裂了好几道缝，陆钧仪正蹲在桥边，手里的刻刀往石缝里嵌阵石，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掉。他身后的陆钧瑜正用剑鞘抵着块要塌的桥栏，霁蓝色短打被风吹得贴在身上:“阿仪!左边再补道锁灵阵!”

“来了。”陆钧仪应了声，声音比平时更沉。刻刀突然顿了顿，他擡头时正好撞见柳霜复跑来的身影，眉峰微挑:“霜复”

陆钧瑜猛地回头，剑鞘“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我的天!霜姐可算出来了!”他几步冲过来，差点撞翻燕璃，“云蘅还说你要在矿洞里待成石头，正往这边送醒神丹一一”

话没说完，就被道温和的声音打断。“钧瑜，别吓着人。”云蘅从石桥另一头走来，暮山紫裙摆在草坡上拖出浅痕，手里的药箱晃了晃，发出瓷瓶碰撞的轻响，“我就说你传的阵光太急，果然是看错了动静。”

她走到柳霜复面前时，目光先落在对方掌心的苍琅玦上。指尖刚要碰到裂缝，就被柳霜复轻轻按住:“还能用。”

“我知道能用。”云蘅笑了笑，从药箱里摸出个小瓷盒,“但玉裂了会泄灵，这是凝灵膏，睡前抹在上面。”她的指尖沾着药草香，像小时候在逐星宗后院，总在柳霜复练剑后递来的药膏，“你和凛凛在启明宗的事，钧瑜已经告诉我了。”

陆钧仪这时才补完最后道阵纹。他直起身，把刻刀别回腰间，目光在燕璃身上停了停，这姑娘穿得扎眼，水红短打配银烟袋，倒像话本里写的江湖客。他没多问，只转向柳霜复:“刚才撞桥的妖兽，眼底有黑气。”

“被地脉浊气侵了。”柳霜复把苍琅玦握紧，天青色的光透过裂缝渗出来，“戚景之挖地脉，这些妖兽只是前哨。”

燕璃突然拍了拍陆钧瑜的肩膀:“你们这桥还能走吗我们要往南找个老玉匠。”

“玉匠”陆钧瑜眼睛一亮，“是不是姓周他是我家远亲!前几日还托我送过块玄铁，说要给人锻个玉座--”

“钧瑜。”陆钧仪拉了他一把，指了指柳霜复的玉，“先说正事。”

“哦对。”陆钧瑜挠挠头，“周老在南坡的竹舍，我带你们去。不过他脾气怪，最烦有人带伤上门，霜姐，你掌心的血得先止住。”

云蘅已经拿出了止血粉。她没像平时那样直接上药，而是把药粉递给柳霜复:“自己来你现在的力道该能掌握分寸了。”

柳霜复接过药粉时笑了。小时候练剑划伤手，云蘅总怕她疼，上药时轻得像碰羽毛。

苍琅玦的裂缝被药粉盖住时，突然颤了颤。柳霜复低头，看见天青色的光里浮起个浅影，像只刚破壳的鹤。

“走了。”燕璃拽了拽她的衣袖，“再磨蹭周老该睡了。”

云蘅跟在她们身后，手里的药箱轻轻晃着。陆钧瑜正和陆钧仪低声说着什么，霁蓝色的短打在月光下并排移动，像两尾游在水里的鱼。柳霜复回头时，正好对上云蘅的目光，对方朝她弯了弯眼，像在说“你看，我们都在”。

南坡的竹舍果然亮着灯。周老的咳嗽声从窗里传出来，混着锻铁的叮当声。柳霜复站在竹篱外，她攥了攥袖袋里的银环，掌心的苍琅玦不再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