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
水光潋滟的碧水湖畔,歌舞升平觥筹交错,蛮夷来使纷纷起身扬杯。
赢准神色淡淡,碧玉酒盏凑近唇畔只是略略一抿,满心都是还未过来的浅瑜。毕竟这席宴不过是引周扬回来,他从未有接受蛮夷投降的意思,蛮夷乱族扰民,连年困扰边境,若不一鼓作气将之拿下,恐怕北边仍旧不得安宁。
浅瑜未来赢准便也想早早退去,正要示意严公公近来,却见暗卫提着一人飞身而入。
黑色劲装的暗卫几步上前,五花大绑的少女因着他的动作被拖行几步,面色涨红眼睛瞪的老大,若不是因为嘴上堵着黑布,大有破口大骂之势。
暗卫几步上前,拜礼道:“此女冒犯皇后,皇后特命属下带此女前来问问蛮夷使臣,如何处置此等不知规矩不守礼节的女子。”
暗卫的动作不小,院中的奏乐声陡然安静下来,朝臣面面相觑,心道这人惹谁不好偏生惹了皇上的眼前人。
赢准闻言目光略过被绑的紧实的女人,而后落到那蛮夷使臣身上。
声音沉沉,眉目带着些许寒意,“说说吧,既然皇后问了,想是要给你们几分薄面。”
闻言蛮夷使臣刚刚喝了些酒面色泛红的脸登时有些发白,这般对待一国公主哪有给几分薄面的意思,这大尧皇帝恐怕从未将他们蛮夷看在眼里。
想到领主的吩咐,领主只有这一个女儿,蛮夷连年征战内斗也从未停歇,领主一脉再无男丁,将公主嫁到大尧也存着生下男孩便带回草原的心思。
使臣低头咬牙一拜,“皇上恕罪,公主定然是无意之举,下使今日带公主一同前来便是奉了领主之命,将我们蛮夷最璀璨的明珠献与圣上,如何处置由圣上定夺,下使绝不敢妄言。”
赢准勾唇,看着杯中所剩无几的酒起示意人将那女子松绑。
齐格尔一怔,心里狂喜,莫非他刚刚并非没有注意她,只不过中土人含蓄,其实早已经对她有了好感?
使臣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哪知赢准起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面色阴沉道:“这样的人不如我的皇后十分之一,蛮夷带这样的女奴过来是羞辱朕,还是羞辱朕的皇后?”
随即将酒杯放在案几上,“既然如此,不如将这女子嫁与你吧,朕后宫极小只容得下皇后一人,朕心也小谁惹了皇后便是惹了朕,拖人下去按律规责罚,再将人送到使臣房内,倘若今日不圆房,那这降书我看你一并带回蛮夷,朕乏了。”
话罢,赢准甩袖离开,再不看众人。
刚刚走出殿中院门,浅瑜身边的暗卫匆匆赶来传话。
宫灯昏黄,夜凉湖畔吹来的些许清冷将繁茂的梨花枝扰的簌簌作响,月光下那人缓缓走出,停在浅瑜身前不远的地方。
白袍澡靴,青白玉冠,俊逸的面容没了平日的玩世不恭,眼眸深沉逼仄,灼然的看着不远处身着华服的女子,良久,薄唇微启,“她很像你。”
只是略略一眼他便清楚的看到刚刚被她抱在怀里的女婴,模样像她让人心软,胸口震荡着酸涩,知道她平安生子后除了松了口气外这酸涩便一直弥漫,想得多了便时常幻想若是他与她的孩子多好,梦醒时却只能自嘲一笑。
浅瑜闻声一怔,而后垂眸不语,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他既然出现只怕很难再离开,后续赢准会处理,她只要不成为他的累赘便好。
澡靴走近,浅瑜蹙眉,“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足下一顿,他能做什么,不过是不甘心,总想再看一看自己有没有机会,赢冽苦笑,“我只是不甘心,想再问问你……”
浅瑜倏的抬头,“不喜欢,赢冽,我不知你为何要纠缠与我,但我说过,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变。”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即便含着怒意也仍旧好听,好听到让人心碎,心底一阵叹息,他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他今日过来除了想带她走,也想好了脱身的法子。
赢冽定定的看着她,继续靠近,“你与他在一起永远要经历这些莺莺燕燕,他身为帝王,岂能只有你一人,蛮夷今日前来为寻求后世无忧,和亲在所难免,浅瑜你以为他真的会对你妥协?”
攥着手下的裙摆,浅瑜淡笑,“你错了,不是我经历这些莺莺燕燕,反而是他与我在一起要经历一些莺莺燕燕,比如你。赢准不会娶那蛮夷公主。”
她的笑容轻柔,似带着微芒,赢冽一窒,随即一笑,叹息道:“你就这样信?”
步步逼近,浅瑜蹙眉后退,“你应该知道你带不走我的。“
赢冽淡笑,桃花眼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清冷,他既然无论如何都得不到她,不如先将她带走,时日久了说不定就喜欢了,与其让她在这里牵动他的心神,不如放在眼下。
掌风袭来,浅瑜闭上眼眸,但意料中的碰触并未袭来,耳畔生风,兵器交错,浅瑜面色苍白的睁开眼眸。
廊灯下一黑一白衣袂翻动,浅瑜不懂武功,却从赢准的面容知道知道他此时并未手软,院中摆设接连翻倒碎裂。
“娘娘,您先回宫吧。”耳畔传来嬷嬷催促,浅瑜回神忧心忡忡的看着不远处的赢准随后点了点头。
两厢交手,院中陡然出现一众白衣,暗卫顷刻加入混战,愈打愈烈,院中草木横飞,人影闪动。
葱郁之间,赢冽一剑刺出,赢准回身之际踢向他的虎口,赢冽手腕一痛,后退两步,再想上前卫沉卫流一左一右袭身而上,赢冽锦靴一勾将落地的剑挑起,挥剑间看向那放下衣摆的赢准,“你不怕那人死在我手下?”
赢准沉沉的看着他,冰冷的声音从齿关溢出,“一个不留。”
赢冽没想到赢准这般决绝,甚至不顾太上皇生死,眉头一凛专心应战。
兵器碰撞,赢冽身上逐渐狼狈,一侧的赢准全然没有收手的意思,刚刚看到他出手袭上宝儿,几乎让他心脏骤停,他既然敢来他便让他有去无回。
白衣人渐渐开始吃力,接连被制住时,赢冽一挥长剑,推出一掌将卫流打出,还待回身时便被一禀寒光剑抵着项颈。
卫沉看向赢准,似等赢准发话便要直取赢冽性命。
赢准薄唇轻启,“你疏于练功了不成,制敌杀人都不会了?”这话是对卫沉说的,声音间的冷厉昭示着此时的怒火,卫沉清楚主上的意思正要一剑夺喉咙,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住手!”
人未现,声却率先传入院中,急促的脚步声中隐隐有一道沉稳的脚步。
暗紫色的锦袍玉带,来人面色沉沉带着些许病态,似比上次一见气色更差了几分。
一众侍卫临立两侧,月门前被被让开一条路,黑马靴率先踏入门中,看了一眼院中的光景,而后一声叹息,“准儿,放了他吧。”
赢准早已平息心头的怒意,看向许久未见的父皇,就像他所想的那样,他并非被赢冽禁锢而是主动卖出破绽让赢冽将他带走,他知道他做的一切,却放任自流,甚至主动成为赢冽的一记杀招,看似薄情寡义的人其实对宸妃对宸妃的儿子仍有留恋,下放沧州不过是一个父亲对一个儿子最后的保护。
赢准看向赢冽,见他神色淡淡并未有一丝动容,早已侵入骨髓的痛恨岂能今日便醒悟,父皇也是如此,对已去的人心怀愧疚,此时岂能醒悟。即便今日放了他,后日他也有办法再捉到他。
赢准垂下眼帘不言不语,一侧的严公公会意忙上前道:“奴才给太上皇请安了,恕老奴多嘴,楚王如此大胆敢擅闯皇宫,甚至想要加害皇后,这便将人放走……太上皇您要三思啊。”
太上皇沉吟半晌,叹了口气,明白儿子的意思,“饶他一命,其他……便由准儿做主吧。”
赢准不再看父皇,垂眸开口,“楚王意图谋反,去除皇籍,贬为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