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羊角灯散发着晶莹的白光,就像很久很久之前。
姚莞觉得自己好像是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低头,看见自己的手里,捧着一盏晶莹的五彩成窑盖钟,抬眉,自己却是站在上阳宫之前。
她轻轻的推开门。
夜未央,金凤赤鸾宫灯衔下来的穗子随着夜风飞扬,书案掌灯,女皇披着青凤翟衣坐在案后,持笔低眉。
“圣人歇歇吧。”姚莞将茶盅放在一边,小声的说道。
女皇勾唇一笑,眉眼之间有几分的沧桑,“朕有些事情想不透,也看不清。”
姚莞半坐在女皇的身侧,轻轻的伸出手,替女皇揉着太阳穴,“圣人有什么事情烦心吗?”
“你看看吧。”女皇将奏折递给了姚莞。
姚莞展开扫了一行。
她也眉头紧锁。
“停科举的这件事,是万万不行的。”姚莞说道。
女皇莞尔一笑,“朕也是这么想的。”她伸手将姚莞扶了起来,“不用拘礼,此时就只有你和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寒门之人,唯一能够改变命运的方法,就是科举了。”姚莞说道,“如果连这个机会都剥夺了,并非长久之计。”
女皇说道,“朕也是这么想的。”
姚莞突然觉得灯火摇曳,眼前的景色明灭,只看的见女皇开口,却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骤然之间,她被拖回了现实。
廊下雨霖铃,竹影恍惚,风正起,分明是长安城中的秋色。
姚莞自嘲一笑。
女皇过世,如今已经这么多年了。
就连安平都去世了。
门吱呀一声。
初蘅的女儿华宁公主武锦年此时正端着药走进来,看见姚莞坐了起来,呀了一声,把药碗放下,“外祖母,太医不是说让你躺着吗?”
姚莞却说道,“我躺不住。”她伸手招呼武若湄过来,“你陪我坐坐。”
武锦年乖巧的坐了下来,好奇的看着姚莞。
姚莞缓缓的出了口气。
锦年这孩子,像初蘅,但是到底是生在皇宫,又是唯一的一个孩子,比起初蘅和安平,都要有几分小孩子气。
也正是如此,她和初蘅都决定,宁可皇权被削弱,也没有将国事大权,从五丞相手中手回来,反而是建立了一系列严苛的御史机制,盯紧丞相之间的活动。
“你想你父亲吗?”姚莞半天后还是说道。
武锦年扑闪着眼睛,摇了摇头,“我没见过他,他也没有管过我,我为什么要想他?”
姚莞笑了笑,毕竟是年纪大了,心肠也软了,开始多愁善感了。
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能懂多少?
初蘅这辈子,只可能有锦年一个孩子,若是男儿,皇帝就是男儿,若是女子,也就是下一任的女皇。
因为她根本不可能有时间,也有那个胆子敢去豪赌,去生第二个。
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证武锦年未来能够独掌大权。
对于女皇来说,还是要比男性皇帝难,就从父亲的角度而言,多少,都给了父亲一脉一个幻想,能够通过女儿去染指朝政。
是故,初蘅也不得不出此下策。
——抄家,赐死,哪怕是为天下诟病,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武锦年的出生,正好是在安平在位的缓冲时间,那时候好赖还有一个躲闪,安平也顶了这个黑锅。
姚莞笑了笑,摇了摇头,想把自己混乱的思路摇走。
“你母皇呢?”
“她还在云中没回来。”武锦年答道。
姚莞倒是从来都不担心初蘅。
武锦年双手交叠,像只小猫似的趴在床沿,“外祖母,讲个故事吧。”她说话还有点奶声奶气的。
“你想听什么故事?”姚莞问道。
武锦年好奇的说道,“外祖母,你和承天女皇,是怎么遇见的啊?”
她充分的继承了女人的八卦属性。
姚莞想了想,躺下来说道,“这可是说来话长了。”
“那要从高宗时候的春天说起了。”
三月春风料峭,长安的春天,都是伴着北方最后一份凌冽的寒意,悄无声息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