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胎换骨
梦里一片混沌,兵荒马乱。季晓漾只觉得自己恍惚被抬上了肉案,像头牲畜似的被器械撑开、翻搅、最后血肉剥离。有无数辆马车从身上和耳旁呼啸而过,战火纷飞,连带着连喊痛的声音也被湮没,浩瀚的硝烟里,她似乎被碾碎,而后灰飞烟灭。
最后,终于沉寂。
不用费力多想,她也知道自己昏睡了多长时间,躺太久身体都快麻木了。
一片白茫茫的光影涌入眼帘,最终视线聚焦在一个人身上。
熟悉到无需辨认的身影。
修长英挺,只是衬衣有些起皱,应该是隔夜没换。
药效的残余,使得她再度昏睡过去。
再度醒来,是因为有人用棉签轻轻的沾湿自己的唇畔。睁眼一看,还不如没醒过来的好。
再熟悉不过的双眼,现在却布满血丝,神情倦怠,连发型都略显凌乱,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苏易晟吗?
“醒了?”他的惊喜却难掩疲惫。
没有回应。
“怎么这么糊涂,自己的事情都弄不清楚?”苏易晟语气心疼,却不忍心责怪。
季晓漾只是抬眼,冷冷看他。
这样冷冽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这个念头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你是故意的?”
咬牙切齿,却只是隐忍:“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然后再被你拖到医院去做手术吗?”她蓦然哑笑,“还不如自己动手来的…”
空气气清脆裂帛的一声轻响。
他的手还在颤抖,仿佛一巴掌是落在自己的脸上。他从没来没有打过她,只会一直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呵护她。
然而他下手并不重,却成功止住她再说些更残忍的话。
他的表情看起来居然有种绝望的痛苦。
缓缓的转过身,他无力的躺回沙发。
她仍是一动不动。
依然是熟悉的豪华病房,看陈设应该是凌菲所在的医院,肯定是他帮她办理的转院。自己的事情,这下还牵涉到了外人,他倒是一点不避嫌。
掏出了一盒烟,他抽出一支,想想又扔去了一旁。
“我没事,你先走吧。”
她这次倒是冷静的有些令他意外,曾经又懦弱又单纯的她,现在仿佛换了一个人,换做从前,她一准是哭哭啼啼,叫苦连天的。
他从西裤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放在她枕边:“钱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但你还是收下吧。”
她依然不回答,连眼泪也啬于流下,说:“你情我愿的事情,苏先生你又何必破费?”
他被她的态度堵的说不出话来。
临走前,只是丢了句话,却像是虚脱似的飘渺:“算了,它还是没了的好。”
再无多说,转身离开了这里。
确定他离开了以后,她才舒了口气。
抬手放在仍在疼痛的小腹上,轻声说了句:
“对不起。”
忍了太久的泪水,终于滑落,埋入枕边。
凌菲有几次也来探望了她。倒是一如往常的淡然沉着,他们的事情在她看来似乎是情理之中,但出现这种局面却又在她的意料之外。
反倒是季晓漾见了她徒生了些尴尬。没人知道她和苏易晟的事,而现在这副落魄样子连自己都不忍心再看,更别说是被熟人知晓。
凌菲看着她,似乎欲言又止。
半天,只是有些戚然的说:“你们真是没有缘分。
她没有和季晓漾嘘寒问暖多久,像是怕影响她休息,只嘱咐她最好留院观察两周,调养好身体再离开。这种事情,虽然算不上生孩子,毕竟也是小看不得的。
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在三天后就办理了出院。
一个人打车回家,慢吞吞的打开房门,走到床前,缓缓的躺下。
仿佛一夜长大,这件事对她来说像是并没有带来什么伤害,就当是患了一次重感冒,过些日子自然会好的。
只是,等待感冒痊愈的日子有些难熬。
门铃响了。
是饭店的外送,小弟妥善的递过来,说是热汤。
她缓缓的接过,合上门。
将袋子放上餐桌,她转身拿来了碗。这只碗,还是和苏易晟一起挑的,不大不小,正好两个人喝汤的分量。虽然上面有一堆色彩斑斓的气球,看起来有些幼稚。
送的很及时,乳鸽枸杞汤甚至还是烫的。她知道这汤是谁送的,也不拒绝,耐着性子居然将满满一碗全都喝下了。
为什么不吃,干吗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他愿意送,她就照单全收,将来养好身体,她要做的事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