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秋芝无端受侮辱
屋子里边只有淑华的欢笑声,那声音从外边听着非常清脆,带着些娇柔,谁也不会想到这清脆娇柔的声音背后有着怎样的残酷。
秋芝感觉到背上忽然轻松了些,赶紧抬起头从地上站了起来,鼻子里吸入的木炭灰屑有让一种让她窒息的感觉,用力咳嗽了几声,从嘴巴里吐出了带着灰屑的口水,她伸出手去摸自己被烧得参差不齐的头发,忽然间感觉到手上有一种刺痛。低头望了望自己的一双手,上边被烫出好几个大泡,狰狞的长在那里,猩红一片。秋芝惊骇的望着那笑得欢快的淑华:“姑娘,秋芝做了什么事儿让你这般生气?”
“谁叫你缠着我父亲的?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淑华止住笑声,望着秋芝的神色满是厌弃:“你还不快些给我滚?见着你便讨厌!”
秋芝低头冲了出去,一滴泪水悄悄从眼角掉落,手上被烫出来的火泡刺痛,泪水滴落到上边,那种出乎意料的冰冷也不会让她觉得舒服。“难道我便是那个活该被作践的人?”秋芝靠在自己屋子的门上,望着冰冷的房间,有一种深深的绝望,低头望着自己一双手,忽然间有一种报复的冲动,就如那被深深埋藏在地下的种子一般,正在慢慢积蓄着力量,到了一定时候,便会生根发芽。
在碧芳院里过了这么多年,给三爷做通房,给三小姐做贴身丫鬟,给三少奶奶做粗使丫头,什么活儿都做,可得到的却是各种侮辱。三少奶奶变着法子折磨她,现儿连三小姐都这般恶毒对她。看着自己被烧得长长短短的头发,鼻子下边似乎还能闻着焦臭的味道,秋芝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今日她们对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以后一定要还到她们身上,她要捞着手儿在一旁看她们在那里嚎啕大哭。秋芝默默的将一些油膏涂在了自己手掌上,才碰着那些泡,便有钻心的疼痛,可她却一点都不在乎了,这些痛,以后会加倍还给她们。
贾安柔的屋子里边,易妈妈抬头站在那里,脸上满满都是气愤之色:“多谢三少奶奶帮忙,只是没想到那小蹄子这般不识抬举,竟然连我家小四都看不上!”
林妈妈想着飞红在随云苑门口刺自己的话便也有些恼火,本来还想着拿了这桩好姻缘来收买飞红,没想到她却不上钩,看着鱼儿拿着尾巴在撩水,自己只能站在岸上垂涎,这滋味委实不好受。林妈妈见着易妈妈那气鼓鼓的样子,在一旁出声怂恿道:“易妈妈,你面子大,去夫人那边开口相求,夫人必定不会拒绝你。到时候你家小四娶了那飞红回去,你爱怎么折腾她还不是一句话?”
易妈妈听了连连点头:“这话说得不错,我现儿就去主院求夫人。”
见易妈妈真的转身走了出去,贾安柔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影儿:“那飞红可真是不识好歹,对咱们都拿腔作势,现儿易妈妈去求了夫人,咱们便到旁边瞧着她哭罢。”
易妈妈挪着一双腿儿走得飞快,一边想着儿子的亲事心里高兴,一边又因飞红的拒绝很是恼火,走到主院里头,见容夫人正坐在花厅里边,笑眯眯的看着桌子上一堆礼单:“今年来的人又多了些。”
沈妈妈在一旁陪着笑:“还不是咱们长宁侯府兴旺发达?去年秋闱二爷不是中了解元?等着出了节便去京城,高中了状元以后,这来登门拜府的恐怕还会更多呢!”
主仆两人正说着闲话儿,就见易妈妈从外边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容夫人正在兴头上边,听着易妈妈说了下想给儿子易小四求娶飞红的事儿,一口便应允下来:“不过是娶个丫头罢了,还用得着这般着急?我准了,你回家去准备迎娶便是。”
易妈妈听着容夫人说得笃定,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笑着朝容夫人行礼:“我可要谢谢夫人了,到时候小四若是生了女儿,送进府来做丫头,还得夫人提拔着呢。”
容夫人听着这话更是舒畅,易妈妈拿这话是暗里恭维着她长寿呢——谁不想听好话儿?容夫人只是点头微笑:“便是小四瞧中了外头门户里的姑娘,我都会替他做主,这府里头的丫头,派沈妈妈去说一声,还怕她会不愿意?再说了,你们家小四人才好,帮着他老爹打理铺子可是一把好手,那丫头可是上辈子积了德才落下这门好亲事,感谢还来不及!”
沈妈妈陪着易妈妈出去,两人走在园子里边,亲亲热热说了几句:“老姐妹,过几个月便能喝上你家的喜酒了!”
易妈妈笑得舒畅,望着园子里白皑皑的一片,怎么看都神清气爽:“还不是夫人热心肯帮忙?到时候我们家小四成亲那日还得请你去坐媒人的位置,这一注谢媒礼是跑不掉的!”
沈妈妈听易妈妈说得热络,心里也是舒服,两人快步到了随云苑,易妈妈瞧了瞧那扇漆了一层清油的大门,朝沈妈妈摆了摆手:“我回碧芳院去了,现儿去见飞红也不合适。”
“那可是,哪有婆婆给自己媳妇去拉线保媒的?”沈妈妈笑得嘴巴毒歪到了耳朵边上,伸手敲了敲院子门:“你快些回去罢,我等会便给你来送日子。”
秋华正坐在屋子里和飞红绿柳说着闲话,听外边飞烟来通传说沈妈妈过来了,秋华望了一眼飞红,嘴角泛起了一丝笑容:“飞红,莫不是替你来保媒的?”
飞红蹲在炭火盆子前边,拿了一把小钳子将木炭扒拉开,添了些新的银霜炭进去:“姑娘,我将那糟心的事儿说给你听,没成想你反倒来取笑我!”
“我可不是取笑你,你不答应嫁那易妈妈的儿子,她自然会去求我祖母,沈妈妈来这里定然是为了这事儿,不信你到旁边听着!”秋华见着门帘上印了一块黑色,知道沈妈妈已经走到门口,收了话朝飞红笑了笑:“你等着听!”
绿柳噗嗤笑了一声,走到门边撩起门帘儿,扬起声来朝外边清脆脆的说了句:“沈妈妈,这么冷的天,怎么就来随云苑了?快些进来罢。”
沈妈妈一步跨了进来,朝秋华行了一礼,抬起头来看了看站在旁边的飞红,见她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穿着一件杏子红的棉袄,衬得一张瓜子脸儿细白细白,上边有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便是聪明伶俐人儿。沈妈妈心里头暗暗赞叹了一声,这易小四可还真是会挑人,这么水灵灵的一个丫头就给他看中了。
“沈妈妈,今日来我这里可有什么事情?”秋华摸了摸手笼上边白色的绒毛,嘴边露出一丝微笑,斜着眼儿瞟了沈妈妈一眼,让她的目光从飞红身上收了回来。
“哟,四小姐,这可是大喜事!”沈妈妈眉飞色舞的望向了飞红:“夫人想替你们随云苑的飞红保个媒,指了易妈妈家的小四,易妈妈家中殷实,那小四又生得一表人才,这可真是天上掉下的好姻缘!”
飞红听着果然是这事,一张脸便拉了下来,站在秋华身边不住的扭着身子。秋华知道她的心思,偷偷伸手在后边掐了她一把,脸上依旧是笑吟吟的:“沈妈妈,这可真是不巧。”
沈妈妈愣了愣:“怎么了?有什么不巧的?”
“阮妈妈的儿子阮大牛已经遣人来提过亲了,飞红也应了这门亲事。祖母虽是一番好意指亲事,可好女不许两家,断断乎没有悔婚再嫁的理儿。”秋华朝绿柳点了点头:“这天寒地冻的,沈妈妈来一趟随云苑也不容易,快些取个小荷包出来,让妈妈拿去打酒喝,也好暖暖身子!”
沈妈妈虽然心中遗憾,可秋华说得在理,自己又得了个荷包,摸着里边该有一个两把重的银锞子,喜笑颜开的拿着去了碧芳院,拉着易妈妈一说,易妈妈也是惆怅:“难怪她不答应,原来已经许了人家,这也没法子,总不能强着人家悔婚不是?”
沈妈妈拍了拍易妈妈的手,好生劝慰:“你们家可是挑着灯笼都找不着,若是在府里放句话,怕有不少丫头动心呢,何必就认准飞红一个?”
易妈妈听了这话心里头舒坦,笑着点头道:“可不是这个理儿!”
过了两日,易妈妈回家去,正好她那幺儿易小四,和他说了下这事儿,见儿子坐在那里,歪嘴斜眼的只是不说话,赶紧安慰他:“天下的姑娘又不是只有飞红一个,你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我再去求了夫人,给你指个比飞红更好的便是。”
易小四“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满脸戾气的望着易妈妈,将桌子拍得砰砰响:“你口口声声说着疼爱我胜过上边三个哥哥,可实则却最不把我放在心上。我要的是飞红,其余的人我都不要!你快些想个法子让那飞红退了婚嫁我,否则我便不娶了!”
易妈妈听了儿子的话,唬得坐在那里好半日出不了声,晚上睡在床上翻来覆去只是落不了觉,她男人易大推了推她:“老婆子,你这是怎么了?”
易妈妈长吁短叹的将这事儿说了下,愁眉苦脸道:“人家姑娘已经有婚约,自然不好悔婚嫁小四,可他却说不娶妻了,这如何是好?”
易大歪了歪嘴哈哈大笑:“他不娶?他敢?明儿起来,老子揍得他满地找牙,看他还说不说这话!”
易妈妈赶紧拉住自家男人的胳膊:“你别动不动就说要揍他,好生劝慰着才是!”
“还不都是被你惯着了!”易大不满意的咕噜了一声,翻了个身,不多久屋子里边便响起了沉重的鼾声,易妈妈愁得大半夜睡不安稳,到天快亮才落了觉。
过了几日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都回来了,容家园子里边又热闹了起来,春华夏华和秋华呆在随云苑里边玩了几日,身后还跟了冬华这条小尾巴。因着时间还早,族学还未开春塾,嘉荣便带着嘉瑞也在随云苑里呆着,每日里随云苑里全是欢声笑语,杨妈妈蒸饭都要多蒸一屉子。
“春华,大哥呢?”秋华望着正在前院里带着嘉瑞冬华玩耍的嘉荣,忽然想到了嘉懋。以前嘉懋和嘉荣可是秤不离砣,几乎天天在一起的,现儿没有见着他,真是有些古怪。
“祖父说哥哥今年已经十五岁,要么便去考学,要么就去金玉坊给父亲帮忙。”春华望着秋华一脸的笑:“你也知道哥哥最喜欢的便是打算盘!”
秋华点了点头:“可不是吗?大哥也一直想跟着大伯去金玉坊做事呢。”
“而且……”春华笑了笑,那笑容有些苦涩,将秋华和夏华拢到了一处:“这次回广陵,有人来和我母亲说哥哥的亲事呢!”
“这么快!”夏华惊讶的张大了嘴:“我们就要添大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