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银粟
因着沈若筠病着又没精神,节青寅时便炖了燕窝,想给沈若筠补一补。
沈若筠靠在软枕上,又给自己号脉,却还是摸不出什么结果。脉浮无力,却也不得其症,有些似药物作用,可若真是误用了什么,她又怎会辨不出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想着若是三娘在汴京就好了。
“旁的人像你这般大,还只是医馆的小学徒呢。”周沉端着燕窝喂她,“你年纪尚小,能有这般本事已经很不错了。”
沈若筠没什么食欲,可眼下又不宜病着,便自己接过用了,又问早园:“林君这两日来过吗?”
“没有。”
沈若筠已经快三个月未收到冀北的信了,难免忧心。
“无事的,你放宽心些。”周沉劝她,“我已叫安东在找短工了……”
两人正说着话,又见早园进来报,说是周季和周妤来了。
沈若筠与周沉对视片刻:“你家三郎回来了?”
“嵩山书院那处有人煽动灾民造反,父亲便将他接回来了。”
沈若筠点头。
“你刚醒,人也易倦,不如谁也别见了。”
“你叫阿妤进来吧。”
沈若筠坐起身,周沉便从架子上拿了她的披袄,披到她身上。
“别再生病了。”他伸手替她系披袄的系带,动作缓慢,语调温柔,“你若是病了,谁替我去卧雪斋还价呢?”
沈若筠想推他,却没什么力气。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周沉今日好似没有演戏。
他做得太自然了。
世间男女亲事,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多夫妻在婚前也只在相看时见过,压根没见过的也大有人在。
沈若筠便想,是不是男女之间,只要是成了亲,都会慢慢地熟悉,然后越来越亲近呢?
可她与周沉,终究和这些夫妻不同,他们是要和离的。周沉最近总有几分假戏真做的味道,他莫不是忘了这事?沈若筠想着,许是要提醒他一下。
不过这样的念头,只在她脑海里一闪便逝。周沉朝三暮四,旁人不清楚,沈若筠却历历在目,心下猜测他可能习惯如此待女子,又或是如陆蕴所说,面上功夫做得足。
当前他要帮自己运粮,还是先不说他私德问题了。
沈若筠正想着,就见周妤进来了。早园端了锦杌放在床边,周妤乖乖坐着。沈若筠伸手摸摸她的小手,有些凉凉的,那边节青就端了杯热牛乳茶来。
“二小姐先喝一杯茶热热身子。”节青道,“炉上蒸着雪云糕,等会儿便好了。”
沈若筠昏睡时,周妤便来过。照旧是不说话,怎么哄也不走,呆呆守了许久。沈若筠的丫头记了这份情,遂待周妤越发亲热。
见周妤目不转睛打量自己,沈若筠安慰她道:“我没事的。”
沈若筠想起小时候进宫,回家时被裹了脚要养伤。那时候不秋和苍筤还没进府,早园和节青这两个小丫头便也是这般坐在她身边,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瞥她,像是能用眼睛打量出她到底伤在了何处。
周妤打量半晌,挤出一个字来:“瘦。”
“两天没吃饭,自是会瘦。”沈若筠笑着道,“所以阿妤要好好吃饭,才能长得高,不生病。”
节青在廊下小炉里取了新制的雪云糕端来。热气腾腾,雪白绵软,满院都散发着香甜的气息。
周妤不嫌烫,捧了一只,小口咬着。沈若筠夹了一块,因着有些反胃,吃了口便又放下了,“你喜欢就装一些回去。”
周沉送走周季,便在她床边坐下,自己拿了那只沈若筠咬过的雪云糕吃了:“又给阿妤做什么好吃的了,满院都香。”
沈若筠没力气管他了,只问:“三郎走了?”
“走了。”周沉道,“我叫三郎回去读书去了。”
等到晚上,沈若筠见周沉还不回西梢间,忍不住撵他:“你今晚也要在这里睡么?”
“你还难受么?”
“不怎么难受。”沈若筠已经清醒许多,“只是觉得这病奇怪,我平日里很少生病,遑论昏睡这样久。”
“你太累了。”周沉道,“病人都觉得自己身体好来着。”
周沉换了寝衣,自己放下拔步床的帘子,又见沈若筠看着他,虽没说话,他却知道她想说什么。
“你出嫁前,陆蕴与你说过什么吗?”
“说过什么?”
“比如……不叫你和我住在一起之类的。”
“没有。”沈若筠将自己想法道出,“不过我觉得你这几日都不大妥,我无什么大碍,你还是回西梢间住吧。”
周沉看着她,又想起洞房那日,解她系死结的衣带,沈若筠睡得昏沉,抬手给了他一巴掌的事来。
“我们是夫妻。”
他鬼使神差地说出这句话,想看看沈若筠是何反应。
“周沉,你若再这样,我便不理你了。”
周沉明知故问:“再怎么样?”
“我们成亲前便说好的,你最近是不是忘记了?”沈若筠扯了被衾盖过头顶,声音也闷闷,“你做什么总要作弄我?好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