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距离
司瑜阴沉着脸独自回到房间,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借着暖气的热度迟缓地活动着冻僵的手指。
半小时后,戚闻也回到了房间内,他看也没看司瑜,然后一言不发地将外套和西装挂到衣架上,取下腕表,换上拖鞋,始终和司瑜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司瑜的视线紧密地贴着他的动作,一秒不落地将戚闻的一切行为尽收眼底,最后一无所获地收好目光。
接着,他拧开自己的药瓶,对准垃圾桶,形形色色的药片稀里哗啦地排队跳进去。
戚闻总算投来了一个眼神,司瑜拿出十分充分的理由:“我不吃来路不明的药。”
他说完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以后少管我的事。”
戚闻扫了一眼那些药片,眉头都没皱一下就收回了视线,语气波澜不惊地说:“司先生不想吃就不吃了吧。”
仿佛这些事情再与他无关。
司瑜其实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但并没有他想象中愉悦。
以及,他察觉到胸腔里有一小团气体乱窜,好似在叫嚣着上去给戚闻一拳。
当然他不会那样做,否则和神经病有什么区别,一边高呼挣扎反抗,一边因为对方的冷淡而歇斯底里。
他一直坚持忧郁症患者和疯子是有质的区别的。
司瑜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甚至怀疑之前卓逸诊断有误,其实他患上的不是单极的抑郁症,而是可能会转入狂躁症的双相。
洗漱完毕后,两人躺在床上,中间好像隔着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司瑜一如既往贴着床沿,誓要和戚闻拉开最远距离,戚闻却不似昨夜那般,强硬地将长手长腿挤过去进犯。
只是十分规矩地平躺着,闭着眼睛,老实得像一具离世不久还有余温的尸体。司瑜很笃定他没睡着。
眼不见为净,司瑜转过身去,背对着戚闻,视野里只剩窗前一片冷白色的月光。过了一会儿,他察觉身旁传来动静,戚闻也侧着背过了身去。
司瑜被月色浸染得同样清浅冰冷的眉眼紧凑起来,这个时间点真要闹起来恐怕不到天亮不能消停,他按耐住一脚将那人踢下床的冲动,攥紧胸前的羽绒被,强迫自己睡去。
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司瑜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譬如十六岁的戚闻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让人将戚闻赶开了,最后听从卓逸的建议去繁育基地抱了一只真正的小狗。
没多久他就和小狗一块儿死了。
掉进湖里淹死的,他不会去抓救命的浮木,小狗也拉不住他。
一觉醒来后,没有小狗,手边也没有戚闻。
司瑜的生活开始发生了一些变化。
不过与其说是变化,不如说是回归初始状态。
司瑜又过上了从前在司家时那种自由、散漫、放纵的生活。
想几点起床就几点起床,想几点睡觉就几点睡觉,没有人逼他吃饭,逼他吃药。
戚闻整个白天几乎都是人间蒸发状态,只有在晚上临睡觉时才会出现在他眼前,而且看样子十分疲惫,睡前也不再没话找话。
两人竟然相安无事了很多天。
出现在司瑜眼前的活人渐渐多了起来,其中有几张面孔司瑜还觉得有些面熟,好像是司家庄园里的园丁,应该是被戚闻弄到这儿来的,他们正按照从前在家那边弄的那样修剪这里的绿植。
司瑜有时午睡起来会有几份恍惚,分不清是在家里还是度假山庄。
愈发熟悉的生活环境,一连数天的充足睡眠,司瑜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地好了一点,有时候也愿意出门走动,虽然就在他房间附近,但这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偶尔还会和那几个园林工作人员聊聊天,认认草木什么的。
一切都是这么岁月静好,至少表面看上去是这样。
“东湖那边在冰面开洞冰钓!”
午休时间过后,司瑜出门活动,听见有人这么喊了一句,那人边喊边跑,看到司瑜生生止住步伐。
“司,司先生好!”
司瑜摆摆手,随口问道:“在哪?”
“在西嘴那儿,戚先生带了挺多人去的。”
东湖森*晚*整*理除了盛产鲤鱼外,还以形状奇特著称,四个鱼嘴状的出水口分别指向东南西北。
西嘴不太远,司瑜慢慢踱步过去,果然看见围了一圈人,被围着的那个人司瑜不认识。
他隔着段距离看了会儿,很快便觉得无聊,沿着前路继续在山庄里转悠。
一不留神转远了,走到一处园景山时,看见前方不远处,戚闻站在廊亭下和人说话。
司瑜一提脚,脚边一块石子滚到了一边,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那头,戚闻和另一个人停止交谈,一同望了过来,司瑜头也没抬地往反方向走去,刚走出两步便被人拉住了手腕。
他没抬眸去看戚闻的表情,视线只盯着扯着他的手,过了一会儿,那只手慢慢自动松开,垂在身体两侧。
戚闻刚刚和人说话时的声音只是低沉,这会儿听上去还有点紧。
“司先生有事?”
“没有,有点无聊,随便转转。”
司瑜身体转过来,漫不经心地扫视周遭植物,有好几种他前些天才认识。
司瑜本来也不是来找戚闻闲聊的,他们谁都不是会做这种无聊事情的人。戚闻没接话,司瑜也没什么要说的了,继续呆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他说:“你忙吧,我走了。”
说罢要绕开石山。
“等等。”戚闻出声叫住司瑜,司瑜回头看他,他却只是站在原地,“司先生晚饭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