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尽管临近午夜,但酒店大堂里还是人来人往,咖啡厅里也几乎坐满了人。很多漂亮的男人和女人穿插在其中,他们端坐着,也在偷偷张望着,向每一个朝他们看过去的男人或女人投去暧昧的目光,寻觅下一笔各取所需的交易。他们等待着客人,就像柏鹭鸟等待着大象。
马烁和武桐坐在角落里,短短五分钟已经有三个男人过来找武桐搭讪了。他们看起来都很像大象,手上戴着金表,肚子上顶着金色“h”带扣,毫不掩饰色迷迷的眼神。
第三个男人过来甚至直接问两万怎么样,马烁忍不住要起身抽他,被武桐拦了下来。武桐微笑着对男人说道,这位是我先生。男人撇撇嘴走了,没有表现出一丝尴尬和歉意。
“我们是不是坐错地方了。”马烁说道。
“不是我们坐错地方了,是她来错地方了。”武桐看着马烁身后说道。
马烁转过头,看到余诗诗一边四处张望一边朝咖啡厅走过来。
两人起身迎了过去。余诗诗见到他们,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我们到外面坐吧。”武桐回头看了眼咖啡厅,“那边无聊的人有点多。”
余诗诗老老实实跟在两人身后,武桐轻车熟路地领着他们穿过走廊,来到户外的酒吧。这里就清静许多,大都是朋友们在喝酒聊天。
“你们喝什么?”余诗诗紧张地问道,“我去点。”
武桐按住余诗诗冰冷的手,微笑着说道:“我们有规定,不能让你花钱。我知道这里的黑啤酒不错,想要尝尝吗?”
余诗诗茫然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叫来服务员,点了两杯黑啤酒,一盘酸黄瓜和一份烤薯角。
“先生要一瓶苏打水。”武桐一边说一边把菜单递给服务员。
马烁困惑地看着武桐,难道和嫌疑人喝酒也是她的办案套路?但武桐既然已经点了,他也不能再说什么。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余诗诗今晚说的话没法落实成有效供词,这又能怎样呢?想到这里,马烁也放松下来。
很快服务员把酒水食物端上来,还点燃了一枚蜡烛。武桐扫码付了钱,把一杯啤酒放到余诗诗面前,拿起另一杯碰了一下,然后说道:“来吧,干杯。你喝一口,之后你说的话,我们就不能当成供词了。”
余诗诗先是茫然,随即好像明白了一些,然后更茫然了。她端起酒杯,看到武桐一口气喝了将近一半,自己也跟着喝了那么多。
“我能理解你的痛苦。”武桐说道,“十几年那样的生活,谁也受不了。”
余诗诗低下头,把满脸的辛酸藏进阴影。
“好不容易快熬出头了,没想到,一个30%成功率的手术居然成功了。”武桐又和她碰了一杯,这一次她把剩下的啤酒一口喝干。
余诗诗看着她喝干,自己也跟着喝干。
马烁暗自咋舌,一杯500ml的黑啤酒两口就干了,女人都这么能喝吗?
武桐叫来服务员,指了指空杯。服务员心领神会,又端过两杯黑啤酒。
“听说你丈夫去世了,我真的替你庆幸。”武桐缓缓说道。
余诗诗抬起头,惊讶地望着武桐,眼睛一闪一闪的。
“我不是以一个警察的身份说这些话,是以一个女人的身份。”武桐顿了顿说道,“我就有一点不明白,你为什么不选择离婚?”
余诗诗张了张嘴,但什么都没说出来,她望着武桐,眼泪簌簌掉下来。
“你不能离婚,对不对?你也不能不和他结婚?”武桐问道。
余诗诗轻轻点了点头。
“不管什么理由,总之你被绑架了,伺候一个你根本不爱的男人十几年,耗尽了青春。”武桐继续说道,“有人在乎过你的感受吗?你的家人?父母?”
余诗诗摇了摇头,泪珠掉落,在烛光的映染下化作一颗颗坠落的流星。
“就没人和你说,你要离开这个男人,离开这样的生活吗?”
余诗诗又摇了摇头。
武桐深呼吸了两口气,缓缓说道:“所以,你的家人,他们其实是知道你在受苦的,对吧。但他们选择视而不见,还说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什么人都是你的命。对吗?”
余诗诗点了点头。
“他们还说,女人要从一而终,否则会被人家戳脊梁骨,对吗?”
余诗诗又点了点头。
“你相信这些屁话吗?”武桐问道。
“我……”余诗诗终于开口了,“我的家人还在老家生活,我的婆家在老家有很大的势力。”
“所以他们的生活全靠你的婚姻?”
“如果我离婚的话,我婆家会搞死我家人,我老家是个小地方……”
“这话是谁说的?”武桐打断余诗诗的话,“你公婆?还是你丈夫?”
余诗诗小声回答道:“是我父母说的,还有我哥哥。”
武桐看着余诗诗好久,缓缓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性,你的父母和哥哥早被你婆家收买了,他们早就打算牺牲你,从你婆家换取好处,所以才编出这样的话来吓唬你。就因为你离个婚,你婆家就敢搞死你家人?怎么可能呢?”
“你没有真正见过,就不会真正了解的。”余诗诗摇头道,“这种事在北京可能不会发生,但在我们那种小地方真的有。虽然他们不敢真的杀人,但他们有无数方法让你活不下去。”
武桐还想说什么,但是忍住了。她看向马烁,马烁掏出手机,翻出靳巍的照片,放到余诗诗面前:“我们找你,是想让你认个人。”
余诗诗看了一眼照片,又看了看马烁。
“有一天晚上你参加了亲人互助会。”马烁缓缓说道,“你说你丈夫有严重的心脏病,不能工作。你辛苦赚钱,还要带着他四处求医,家里十分贫困。然后你说他做了个成功率只有30%的手术,结果成功了。这时候你的情绪崩溃了,哭着跑了出去。”
“你怎么知道?”余诗诗惊讶地问道。
“我还知道有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笨蛋在那鼓掌。”马烁看着余诗诗,诚恳地说道,“我就是那个笨蛋。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