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相思从头诉(5)
第二天一早,姜晴醒来的时候,孟逢川已经不在床上了。她看了一眼时间,才九点多,没睡几个小时,隐约听得到外面有细小的声音,猜测他在厨房做早饭,莫名有些抵触走出卧室面对他。
磨蹭了一会儿,尝试继续入睡失败,姜晴还是起身穿上拖鞋,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在厨房里,没听到开门声,看到了个人影过去才知道她醒了,随口说了句:“起来了?”
姜晴含糊地“嗯”了一声,果断进了洗手间。
孟逢川独自立在厨房中,也有些出神,他昨夜睡得头疼,做了一宿的噩梦,一片混乱。直到天亮醒来发现自己浑身都是汗,梦中那股哀戚像潮水一样漫过颅顶,使他直到现在还平静不下来。
姜晴站在镜子前刷牙,从镜子里看到浴室玻璃上还没消散的水雾,地上的瓷砖也还没干透,可以想象他早晨起来后冲了个澡,不禁在心中感叹:看来昨夜这场有关佩芷的梦让他并不轻松。
她在洗手间里又磨蹭了一阵子,孟逢川已经把早餐端上桌了,走到洗手间门口去叫她,却发现她把门给锁上了,不像以前一推就开。
孟逢川便敲了两下门:“晴晴,饭好了。”
门里的声音闷闷的:“马上。”
他不知道是自己的心理原因作祟,还是事实如此,总觉得今早的氛围有些怪异。
两人对坐在餐桌前吃早饭,谁也没张口说话。
孟逢川寻了个话茬打破沉默:“我头疼了一夜,醒来觉得不对,看了下昨天喝的感冒冲剂,已经过期两个月了。顺道帮你挨个看了下药箱里的药,过期的我都扔了,一会儿出去再买新的放进去。”
姜晴低着头吃东西,敷衍地回了句:“哦,知道了。”
孟逢川察觉到不对,伸手想帮她拂开面前的头发,她却躲了一下,自己用手把头发拨到了脑后。
孟逢川问:“怎么了?没睡好?”
姜晴没理他,他追问:“晴晴?”
她并非有话不说的性格,只是心中窝火,有些闹别扭。脑海里的神智打了会儿架,她果断放下了手里的三明治,抬头直视他:“佩芷是谁?”
孟逢川心中一惊,愣在那儿不说话。
姜晴说:“你不是和我说没谈过恋爱?那佩芷是谁?一看就是个女人的名字吧。孟逢川,你觉得我很好骗吗?手串睡觉都戴着,是不是也是她送的?”
他反驳:“不是。”
姜晴说:“不是什么?你怎么解释?我听着。”
孟逢川说:“手串不是她送的,我没骗过你,这辈子认识你之前,没谈过恋爱。”
姜晴觉得他在耍赖,向后靠到了椅背上:“没谈过恋爱,那是你的人?求而不得,才退而求其次选了我。”
这种时候了,他居然还在想,“求而不得”这个词说得没错,但并非退而求其次才选择了她,而是非她不可。
孟逢川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
他的话在姜晴耳中显得过于轻描淡写,怒气之下又觉得他态度不够好,姜晴站起身:“那你不要解释好了,你既然这么讲,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上前去想要拉她,姜晴甩开他的手:“你别碰我。”
孟逢川这才心急起来,跟她面对面站着:“没有骗你,我怎么给你解释,我记得一段不属于我自己的记忆,佩芷是那里面的人,她已经不在了,曾经的那些人都不在了。”
姜晴冷着脸:“孟逢川,你在说什么?”
孟逢川说:“佩芷就是你,姜佩芷,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没有骗过你。”
姜晴尝试去理解他说的话,以失败告终,语气更加急躁:“你还在骗我!你是不是还要编,说我是你前世的爱人,你带着记忆来找我了?孟逢川,你觉得我会信吗?你在梦中叫别的女人的名字。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不准谈过恋爱,可你为什么要骗我?”
他心情复杂,那瞬间痛心有之,失望有之,只觉百口莫辩。
姜晴同样感到难过,不过一晚上的工夫,天上地下,跌得也太快了些,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孟逢川说:“如果事实就是这样呢?晴晴,这没什么不好。你记不记得刚认识的时候你跟我说,莫名很相信我,和我一见如故,这都是宿命。今后你可能会在某一天想起这些,到时候就知道,我从没骗过你,我骗谁都不可能骗你。”
姜晴看着他沉痛的眼神,听他说某一天她会想起,心底里有一种慌乱油然而生,她连连摇头:“记忆是痛苦的,我不愿意想起。”
她莫名想起很久以前的晚上那个突兀的噩梦,至今只要想起梦醒一瞬间的胸闷感仍觉惧怕,再加上孟逢川眼里复杂的情愫,她直觉那些过往不够愉悦,如果是好的回忆,她不可能忘记。思及此处,她向后退了两步,走出餐厅,边走边说:“孟逢川,你少骗我了。”
他像是捕捉到了什么苗头:“你有感觉对不对?有没有想起来那么一丁点儿好的回忆?你手腕上的镯子,就是姜佩芷的,也是你的,原来是一对,我花了很多心思才找回来。”
姜晴伸手要把手腕上的镯子褪掉,戴上容易摘下难,又像是镯子自身不愿意被脱下来一样,卡在她的手腕上纹丝不懂,反而是她疼得皱眉。
孟逢川上前阻拦,不愿她摘下来,姜晴为了躲他,走到了客厅,没再跟镯子较劲。正如她所说,记忆是痛苦的,那么她即便想起,也一定是从那些深深触痛着她的回忆开始,好比那个吊诡的噩梦,因此她的内心深处是抗拒的。
姜晴语气平复下来,刻意回避与他对视,望着地面冷声说:“够了,你别说了。就算佩芷存在过,你和她一起存在过,但是我不是她,她也不是我。孟逢川,你拿我当什么?我只是姜晴,不是谁的替身。你现在让我怎么回想你以前对我的好,我……”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你确实不是她,可我也不是曾经的我了啊!”孟逢川脑海中的崩溃倾塌,抑制不住斯文,声音激动:“我们都不是曾经的我们了,所以我们还能相爱,我觉得没有任何问题啊。只是区别在于,我还记得,你全都忘了,昨晚我实在头太疼了,但凡我能控制住自己,都不会去叫她的名字,刚和你睡在一起的时候,我每天晚上都提心吊胆的,这么些年过来,我已经养成浅眠的习惯了,我只能跟你道歉,甚至没办法保证今后不再叫……”
“那你就忘了吧,你把那些事情都忘掉。”
他从未觉得她那么陌生,站在他面前冷冰冰地说出这句话。虽然他确实长久地在被回忆困扰,但支撑着他这么多年去与记忆和平相处的,正是他们共同度过的那段偷来的时光,所以他不愿意忘记。
孟逢川像是听到了什么分外荒诞的话,冷笑一声:“姜晴,你在说什么?你觉得人的记忆是剧院的演出表?在电脑上随便填写排列,就能选择什么记得、什么忘记?如果我说忘就忘了,我就不会像个傻逼一样独身这么多年,就为了等你。”
姜晴强硬地说:“你等的不是我。你现在是怎么了,孟逢川,你在哭吗?该哭的不应该是我?”
他快速用手揩了下眼角,并非针对姜晴,而是积攒了这么多年的情绪在这个细小的缺口快速地爆发,又快速地歇止:“你质问我,我去质问谁?你以为我想记得那些?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从小就记得,一遍遍地做噩梦,提醒我,有些记忆我现在想都觉得恶心!可我不想忘记你,我希望你想起来,又怕你想起来,因为太痛苦了……说这些,我不求你能理解我,你可能觉得我是个神经病吧,对不起,晴晴,对不起……”
姜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发一言,转身进了卧室,锁上了门。
孟逢川栽在沙发里,羞于去回想刚刚都说了什么,空旷的客厅内只剩下一声叹息。
两人就这样在一个屋檐下互不理睬,她独自在卧室里迟迟不出来,孟逢川则坐在客厅里发呆,捋不出个头绪,总觉得像是把一切都搞砸了。
几个小时过去,已经是下午了,孟逢川看了眼餐桌上吃一半的早餐,严格来说不算早餐,有些晚。他起身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低声问道:“你饿了没有?我早点做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