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病态 - 玫瑰夜宴 - 南溟北海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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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病态

无数苍白的大理石像从宝石底座上向下俯视,浑浊的眼球紧追切茜娅而去。

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教堂内叩响,她还听得见怀亚特绝望的请求。她多年来辛苦建立的大坝一时坍毁,记忆的洪流浑浑噩噩灭顶而来。

切茜娅不知道自己走了哪一条路,总之不是来时的那一条,不然教堂的走廊不会这样长而曲折,仿佛半生都在这与梦魇的逃亡中耗尽,不见光明,不睹日月,不知岁时。

切茜娅猛然推开最后一扇大门,一刹那间她望见了头顶清辉,半缕月牙儿斜挂西天,夜幕蓝黑平静。

下一秒她的瞳孔猝然放大,切茜娅对上了一张眼窝和两颊凹陷,布满水泡的脸。

那是一个黑死病人。

他们站的如此之近,以至于切茜娅可以清晰听见他的沉重喘息,他脖子上一连串的疖子已经有核桃那么大,肺部艰难痛苦的起伏。

在这无眠的深夜,他像一个游魂一般在街头游荡。切茜娅看见月亮把他的影子照在地上,她仿佛看见了背着镰刀的死神。

不用切茜娅任何行动,那人无声无息的倒在地上,手脚温顺而无奈的挣挫了几下,死去了。

他的身体倒下的时候是那样柔软而缓慢,仿佛已经被疾病掏空成了一团棉絮,诡异的银光在疖子上闪烁着,天上的繁星睁大眼睛,呆呆看着地上的死尸。

***

从那天起,切茜娅便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连伊莲也不见。

仆人们只能把食物送到门口,下一餐来取时,发现只少了那么一丁点,根本像是没人动过。

怀亚特完全不回府邸了,佣人都在揣测是不是主教和小姐闹了什么矛盾。一定是红衣主教大人看不惯小姐放荡的生活,想要惩罚她。

这本来是合情合理的,毕竟洛佩兹大人一向仁慈威严,深得民心,而他的妹妹却骄奢淫逸,他们都觉得主教大人实在太娇惯她了。

因此也没人插手劝阻,任凭切茜娅不见人,在房间里呆了两三天。只有伊莲心急如焚,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到了第三天,怀亚特在广场上清点物资一直到深夜,忽然听见了外面的吵闹声。

因为有许多病人家属到这里闹事,怀亚特新增添了一批侍卫,他原来不想去管,外面却吵嚷的越发厉害了,他心烦的走出去,“发生什么了?”

侍卫黑着一张脸说:“这个女子非要进去见您……”

所有人都带着面具,怀亚特一时间没认出是谁,试探着说:“伊莲?”

伊莲哭哭啼啼的扯住了怀亚特的袖子,“主教大人回去看一眼吧,小姐病了!”

怀亚特令人派马车送伊莲回去,他先走一步,一路跑马返回府邸。

守夜的仆人殷勤的上来牵马,“大人怎么回来的这么急……”

他一抬眼正见红衣主教一双眼睛泛着血光,侧脸肌肉绷的僵直,“小姐呢?”

“不知道……”

“混账!”

怀亚特一把推开仆人,大步走进切茜娅卧房。两扇房门敞开着,门锁掉在地上,大约是伊莲进去时才刚打开的。

房间里没拉窗帘,过于明亮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洒了切茜娅满床,她苍白的躺在床上,两手交叠在胸前。

她的脸在月光里完全失去了血色,宁静的没有一丝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恐惧,连悲哀也没有,仿佛是油画上的人。

怀亚特背后汗涔涔的,又像是一阵冰冻结住了,他走过去,站在她床边,徒劳的唤了一声,“切茜娅。”

她没有应声。

他战战兢兢的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上面烫的吓人。

怀亚特隐隐约约记起了切茜娅的笔记上的话,

“最开始的症状是发烧畏寒,头及四肢疼痛,之后淋巴结肿胀,体温迅速升高。淋巴结持续变大,呼吸急促,意识模糊。其后淋巴结坚硬光滑,病人神志不清。发病后三到五天内死亡。”

“切茜娅……”怀亚特在她的床边跪下去,一遍遍吻着她的手,眼前逐渐视线模糊,“不要这样,求你了……”

月光照进窗子里来,切茜娅指尖上挂着的泪珠晶莹透亮。

听说小姐得了黑死病,主教府邸内的仆人一夜之间全逃出去了,伊莲不想走,怀亚特劝不动她,也就不再劝。

消息如同一阵风般传遍了阿德里亚的贵族圈子,教皇使节的亲妹妹感染了瘟疫,使节大人将一切公务移交给了跟随皇家禁卫军前来的布雷迪·法伊曼爵士,衣不解带的在家照顾她。

贵族们对教皇使节的举动议论纷纷,按理说教士便应对所有人一视同仁,怎可因为自己亲人生病便抛下其他人不管?有人指责红衣主教贴身照料女子是自降身份,前总督的亲信更是因此出言暗讽主教大人与妹妹有不伦之实,道德败坏。

怀亚特一关府邸大门,对一切流言不予理会,幸而布雷迪使出雷霆手段,对传播流言者一律按照侮辱教廷处理。

他本非阿德里亚郡人,又是自幼在平民中长大,对犯罪贵族绝不手软。不少人被投入大牢,在这种非常时期,牢里环境恶劣,进去无疑是宣判了一半死刑。

怀亚特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简单向布雷迪表示了感谢。布雷迪说愿意前来探望切茜娅,却因为事务缠身,实在走不开。

***

伊莲出去端了一盆药水回来,他们不知道什么办法能治好黑死病,只好把所有办法都拿来给切茜娅试一试。据说用这种特制药水擦拭身体可以消肿,怀亚特一掷千金在黑市上买回了药。

冰蓝色的药水在瓷盆里晃荡着,伊莲放下盆子,小心翼翼的说:“小姐有好一点吗?”

“好像退了一点烧。”怀亚特视线始终落在切茜娅身上,“我在这里守着她,你去休息吧。”

伊莲不想让主教大人和切茜娅单独呆在一起,又不敢反驳,犹豫了一下默默的退走了。

怀亚特拧过了丝帕,蘸了药擦拭过切茜娅裸露的手臂和肩头。

她的身上多么热啊,好像要把他的手都点燃起来,那令他恐怖又渴望的温度……

药水擦拭过去,切茜娅身上覆了一层蓝荧荧的光,同她的金发和苍白的唇色奇异的辉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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