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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夏至(六十三)

第303章夏至(六十三)朱雀门前,左监门卫的将士看到百来号灰衣人前来,径直在城楼上拉起了长弓。箭镞锋利,即便在阴沉的天色里,也透着寒光。

姜吾道将晚云挡在身后,晚云反而拉住姜吾道。

她曾经历过战事,知道城楼上的箭放下来能射多远。

她道:“师叔勿再上前,别给他们放箭的理由。”

姜吾道听罢,立刻打了手势,止住了众人的脚步。

他上前拱手道:“我乃仁济堂主事姜吾道,特来击鼓呈状,请将官放行。”

左监门卫总管万开匆忙走上城楼,往下方望了望,见一片乌泱泱的人头,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晚云深吸一口气,坚定地站在姜吾道身旁,道:“我在此处陪着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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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垂眸看案上的卷宗,不知在想什么。

他叩拜道:“小人不敢妄议朝政。”

万开多少有这样的心思。皇城是最后的防线,不容有失。天晓得这群人存了什么心思,看着乌泱泱的,说他们要造反也不为过。届时若追究下来,不过谁手滑了谁负责,罪不至落到他头上。

有一个声音缓缓道:“又是何人在敲登闻鼓?”

那鼓声再度越过皇城,入了宫城,传入了太极殿。

皇帝沉默片刻,徐徐道:“封良说长勤和仁济堂勾结,做了登闻鼓的局,你怎么看?”

况且,眼前有裴渊这样的人站出来挡雷,他也就安心了。

可这样的心思只能私藏,若被人揭了,只能住手。

“小人这边着人去问。”内侍朱深赶紧回道,

只递了几个眼神,殿外的几个黄门已经跑出去打探消息。

她知道这做比有些许不恰当,于是越说越小声,最后终结在裴渊的一声“哼”里头。

晚云笑了笑:“那师叔当肉盾么?师叔听着这话,像不像要挨千刀的?”

他还有头一回看到这么多人,在心里骂一声晦气。不知这些日子是怎么了,登闻鼓敲了一个接一个,得趣么?

这么多人若是一股劲地冲上前来,还不知要出什么事。

殿中龙涎袅袅,皇帝揉了揉额角,问:“封良和长勤还在候着么?”

他支了人赶紧入宫去报,这头不作回应,依旧让人持了弓箭。

*

城墙上的箭矢已经撤去,姜吾道便在万众瞩目中,沉沉地敲击登闻鼓。

万开笑道,“九殿下提点的是。”随即挥手,让手下收了箭。

却见裴渊看向姜吾道,说:“今日,我只能将先生送到此处。他们不会为难先生,诸位保重。”

不发一语,却胜过千言。她不由得红了眼眶。

姜吾道站了一会,却忽而低声对她说:“若城楼上的人发难,你务必要躲到我身后。”

晚云再想躲,也不能不给他面子。于是低着头从姜吾道身后步出,走到裴渊跟前。

“听话,我免了你的千刀万剐。”

朱深惶恐地跪下。因着前朝宦官势力庞大,位高权重,一度到了只手摭天,代天子号令群臣的程度,故而新皇深恶痛绝。新朝开立时被立下了死规。对官宦干政者可先斩后奏。裴渊没再多言,只深深地看了晚云一眼。

前番,王阳也是这样站在了这里,他不怕,她也不会怕。

“正是,”朱深赶紧回:“左仆射和二殿下都在等待陛下召见,小人现在去宣么?”

姜吾道神色欣慰,向裴渊一礼:“多谢九殿下。”

晚云拿着那披风,有些错愕。

皇帝昨日被裴安和裴渊连番烦扰,已无心再过问此事,因而昨日将封良的卷宗按下,也没见封良。没想到封良锲而不舍,听闻昨夜没回府,一直等着皇帝的召见。今天早晨黄门来禀告,说裴安也来了。皇帝听罢,也没召见,让朱深一并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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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渊没有立刻将她揪出来,只径直走到众人与城楼之间,挡在姜吾道等一干人面前。

他纵然不赞成她的举动,不想她以身犯险,但终究尊重她的决定,并默默地支持她和她的家人。

“这些人不过是请命的平民,手无寸铁,万总管何须紧张。”他对承天门上沉声道,“圣上早立下了规矩,登闻鼓无论何人皆可敲响,不得阻拦,万总管莫非要抗命?”

裴渊看着他,未置一词,只解了身上的披风,在众目睽睽之下,塞到了晚云手里,道:“今日还要下雨,若拉不下脸来打伞,好歹挡一挡。”

晚云没有再说话,只抬头直视这城墙上的根根箭镞,忽而变得异常坦然。

晚云上前低声道:“师叔退下来些许,流矢不长眼,要出人命的。”

姜吾道却越发挺直了腰杆,道:“既然上前来了,就没有后退的道理。你当身后这一百号人,还有那些跟过来的百姓,不是豁出身家性命跟上的么?不能挫了他们的斗志。”

裴渊微微颔首,少倾,转身而去。

晚云心头一惊,转头,便看见脸色铁青的裴渊下了马车,朝这边来。

可站了一会,她忽听城墙上的将官扬声道“九殿下请绕道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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