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今日上巳，天气晴好，柳玉娘便约了翠锦社的一众姐妹出门放纸鸢。
没想到凑巧碰上了文峰书院的一群书生在河岸边吟诗作对。
原本两波人相安无事，但是那文峰书院的几个学子饮了酒，醉意上了头，胆子也大了起来。
柳玉娘是平乐坊里出了名的乐伎，背后的靠山是隆兴钱庄的少当家沈易。
沈易为人嚣张，当初为博柳玉娘一笑往河里撒金箔的事儿现在还在坊间津津乐道。
他这样的做派那会儿引得不少书生文人写诗批判，说他奢靡。
后来沈易更是直接将柳玉娘给包了下来，只为沈少当家一人弹琴。
她一身的朱钗翠玉，肤如凝脂，都是沈易真金白银花了大价钱给养起来的，人被养的娇贵，性子也矜了些，毕竟大家都说，日后柳玉娘是要进沈易后宅的。
或许是因为柳玉娘是沈易的人，又或者是因为她相貌出众。
那些书生醉了酒，色胆大了便肆无忌惮的往云锦社娘子们身上的打量，其中落在柳玉娘身上的自然最多。
杨昌信喝的最多，眼角已经隐隐发红，说话间带着酒气，语气轻蔑，招呼着要柳玉娘来给他们作陪斟酒。
平乐坊销金窟似得地方，去过的贵人富豪数不胜数，娘子们自然不把几个连功名都没取的小书生放在眼里。
柳玉娘自上而下将杨昌信打量一番，嘴角漾着笑：“这位郎君瞧着像是饮多了酒呢。”
然而那视线却像是带着针尖似得刺到了杨昌信的自尊，他觉得柳玉娘是在看不起他，恼怒起来，便过去拽住人的手腕拉扯着要让人给同窗和她斟酒。
“使唤你是看的起你，不过一介妓子，当真觉得自己是个什么玩意了，被人玩剩下了便在我等面前装起样来了。”
柳玉娘虽是乐伎只卖艺不卖身，然而不少人曾在私下揣测，她早就已经爬上了沈易的床榻，不然岂能单单因为弹得一手好琴将人给留住。
杨昌信用的力气极大，柳玉娘疼的慌，拧起眉来：“放开我！”
其他娘子们见柳玉娘被抓走，着急起来便要去夺人，然而杨昌信另外几个同窗确实仗着身量跟醉酒，三个人排成排张开手，娘子们往哪边走，他们便张这手往哪边拦。
“哎，小娘子要往哪里走？”
脸上带着得意又孟浪的笑。
有脾性好的竟然硬生生被气的红了眼圈，跺脚骂人‘登徒子‘，却也无计可施。
便是在此时，沈珍带着一大帮的小娘子们赶了过来，气势汹汹的，活脱脱像来打群架的，沈珍走在开头，心里给自己配了“乱世巨星”的bgm。
她们原本在河对岸看不真切，等过来了，看清楚情况，各个都敛了眉，心里骂了句‘败类”。
她看向杨昌信，见他举止不光没有停下反而变本加厉的要给柳玉娘灌酒。
想起在村子里就数他娘说她老姑娘嫁不出去说的最多，三闷婶这么“关心”她，现下她没在，可不得她来替人好好关心关心她家未来的‘状元爷”。
“哎？这不是昌信哥吗，你怎么在这儿啊？”
沈珍将手上的竹篮子往沈宝怀里一塞，在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时，一阵风儿似得已经跑过去要跟杨昌信打招呼又佯装扭了脚下意识‘扶”了杨昌信一把，直直将人给‘扶”进了河里。
只是没料到着河边湿润泥土松软，不光掉进去个杨昌信，把她也给赔送进去了。
“阿姐！”沈宝急了，“我阿姐不会凫水！”说完扑腾一声进了水。
“呀！沈姐姐，这可怎么办啊，快去叫人来救人啊。”
沈珍上辈子学过几天游泳，狗刨似得在水里扑腾了两下，心里气的直骂杨昌信个倒霉催的。
两人同泡在河里，她见杨昌信仗着胳膊长腿长竟然快扑腾到岸上了，这可怎么得了，哪里能这么便宜了这王八羔子，急忙在河下一捞，捞住人浸湿的衣摆在后面揪住。
杨昌信原本都快爬上岸了，谁知道突然身子就沉了起来，刨了半天还一直停在原地，跟身上系了个千斤坠似得。
沈珍心里忿忿：“小样儿你倒是游啊。”
她正得意，手腕却突然被一个冰凉的手握住，吓得心肝儿一哆嗦，还以为是碰上了水鬼，然后更是抓着杨昌信的衣服不松手，还要挣扎，跟那水鬼道：“别，别扒拉我。”
杨昌信本来都摸到岸边了，心中一喜，正要上岸，突然就被身后一个使力，又给后退“八百米”，他扑腾着水花呼救：“……救…咕噜咕噜咕噜……我……”
他一开口就往下沉，河水咕噜咕噜咕噜的冒泡，杨昌信被沈珍一顿操作都快沉底了。
裴怀从来见过有人落了水还这么能折腾，他牵住的手腕很细，对方力气却大的很，混乱中竟然往他身上招呼了好几下。
裴怀没法子只能直接扯过人的腰半搂半抱的将人往岸上送，却也知顾及女子名声，在被人发现之前就将手松开了。
没了沈珍拽着，杨昌信也及时被下水的沈宝也拽了上来上岸时又呛了好几口的水。
沈珍上岸吐了几口水就没事了，她睁开湿漉漉的眼睛，想看看扒拉她的“水鬼”，结果却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睛，对方剑眉星目，眉眼上沾了水顺着下颌线滑落。
沈珍色迷心窍，眨眨眼睛哪里还记得什么水鬼：“帅哥你谁？”
可惜没等来回复，裴怀就松开了她，毕竟两人身上都湿了，小娘子们关怀的围了起来，林映瑶让丫鬟去了披风搭在人身上：“沈姐姐？”
沈珍心中怅然若失，又问：“我弟弟呢？”
“阿姐我在这儿呢。”
沈宝在小娘子的圈儿外跳高喊了一声。
沈珍因为湿了衣裳不好被外男看到，虽然遮了披风但总归形象不大好。
这些小娘子们这才想了个法子将人围起来，只是难为了沈宝也被围在了外面，到底是沈珍的亲弟弟，且年岁还小，便给人侧身放了进来。
沈宝赶紧凑到人身边：“阿姐你怎么样啊？没事吧？你要是出了什么事，阿娘回家要打断我的腿的。”
沈珍白人一眼：“那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你的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