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喜糖
谢槐安最近回家便开始写日记。我偶然瞟见过一两个句子,啧,还挺肉麻。
谢槐安这人在人前永远一派正经的模样,私下里偶尔会跟我不正经,但却很少说那些直抒胸臆的话。
事实上,我也很少说。
年轻时生活在那个喜欢都不会明目张胆说喜欢的年代,等到了现在这般年纪,两个人都在一起生活大半辈子,好多话不说,只消一个眼神就能看懂。
女儿曾经问我,这样日子久了,会不会觉得无聊。
她自然是没我懂她爸爸。谢槐安这人,做任何事情都认真。别看他不说,但就像写日记这事情,他是个绝对的行动派,一旦决定做某件事,就会全身心投入,甚至让整个事情透出一股严丝合缝的仪式感。
比如送礼物,这些年,我们的生日,结婚纪念日,甚至小到一个植树节,我总能在房子里的各处找到他为我挑选的礼物。
有些值钱的东西,也有一张简单的卡片……
我反而不解风情地跟他说过都结婚了没必要这么破费的话。
他教导我结婚是起点不是终点。
他几乎将这句话奉为我们婚姻的圭臬,所以这些年,习惯了他平日话少,也从未觉得跟他在一起的日子无聊。
女儿说,爸爸这么有仪式感,我怎么听外婆说你们两个人订婚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我妈是这样跟我女儿说的?我惊讶,但仔细一想,当时确实是有些过于随意。
我跟谢槐安临到订婚才向家里说明两人关系。
那时候我跟他都在江城工作。
他好早就说要去我家提亲,被我各种理由推脱。
不是我不愿意,我总担心他爸妈会不喜欢我。
毕竟两家隔得实在太近,他爸妈对我那么熟悉,我在巷子里的小孩中又不算优秀的那一个,遂觉得他爸妈也许会对我有所成见。
加上九十年代时虽然自由婚约已经开始盛行,但非常讲究门当户对。我爸妈都不算高收入人群,而他家,我先前就说过,是我们巷子里最早的万元户。
所以分明已经答应他的求婚,依旧不敢跟家里人说。
那个年代好多谈恋爱到订婚,就因为家里不同意最后被迫分开的事情。我好怕跟他也是这样的结果。所以就当鸵鸟,脑袋埋在沙里,拖一天是一天。
这样拖了好久。谢槐安懂我个性,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干脆先斩后奏。
那天,我跟他吃完饭回家。路上时他突然说他要喝果汁,以前喝东西都是他去买,这一次他却指使我去。
我没多想,乖乖跑去果汁店排队。
买完果汁回来,发现他在路边的电话亭里。
彼时还没手机,打电话都是用的电话亭。我奇怪他给谁打电话,还故意用买果汁的借口将我叫开,走过去,他刚挂断,回头看到我,就说:“沈秋白,我跟我妈说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说什么?”
他看着我,说:“说我要娶你回家。”
我惊呆了。
他握着的我的肩膀,低着头对我说:“沈秋白,光谈恋爱不结婚,那是耍流氓,你不能永远对我耍流氓。”
我看到他委屈巴巴的样子,也知道这事情不可能永远拖着,心下忐忑,问他:“你妈妈怎么说?”
他说:“没说什么,听完我的话就把电话挂了。”
我心想完蛋,他妈妈肯定是不答应。
当时眼睛就有些发酸。
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我想看看还有没有挽救的机会,问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就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他妈接的电话,然后他说他要取沈秋白。
他妈妈当时在电话里还没反应过来,说了句:“这么巧,跟我们隔壁家老沈女儿一个名字!”
谢槐安:“就是老沈家女儿!”
然后他妈妈就把电话挂了。
我听到这里,心嘎嘣一下,碎开了。
这时候电话亭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嗯了两声,将听筒递给我,说:“找你的。”
我一颗小心脏立刻提到嗓子眼。
想着谢槐安妈妈这是准备教训我了?我一脸求救看着谢槐安,不想接这个电话。
他一眼看透我的想法,说:“是你爸爸。”
我爸?
我带着疑惑将电话接起来,然后我爸的声音传过来:“过几天回来把婚订了。”
我都来不及答应一声,电话就被挂断了。
大概是我的表情有些懵,谢槐安还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见我抬头看向他,他问:“爸爸怎么说?”
我都没注意到他已经改变称谓,呆呆道:“他说让我们过几天回去把婚订了。”
眼见着一抹笑意像水波纹一样在谢槐安脸上荡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