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vip]第40章
蔺北和谢青容在柳叶家欣赏了好一会儿的她的新作品,倒是也算大饱眼福,但有些让人遗憾的是,没有打探到柳三叔的去向。
柳叶歉意地说:“要不你们明日再来吧!等他今日回来了,我定不让他出去!”
现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柳三叔走的时候连行李都没有收拾,应该走不了多远。若是他想继续追,必然会回来收拾行李。
然而等蔺北和谢青容第二次再来的时候,却在门外都听到了一阵吵闹声。他们两人对视一眼,连忙加快步伐。
“你不准出去!不准喝酒。”
待走到门口的时候,蔺北听到柳叶娇叱的声音传来。
蔺北的脸色变了变,微微蹙眉,柳叶虽说也算个娇俏的姑娘,但是从来也没有听见她用这样的声音说话。话中带着尖锐,带着怒火,就仿佛是一座挤压很久的火山,但还未完全爆发,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恰好门正开着,所以当蔺北和谢青容快步走过去的时候,一眼便能看到里面的场景。是柳叶和她的父亲。
柳伯伯似乎是喝了酒,脸上有些红晕,脸两侧有几缕散落的头发微微垂下,有种凌乱和落魄,潦草的感觉。他很沉默地立在那里,眼睛无神地望着地上。
这和蔺北曾经看到的他不同,更和在七叔侃大山时的他不同,蔺北也不是没有见过他和七叔一起聊天。说起来也奇怪,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但是坐在一起的时候却莫名地和谐。
也许他还是没有从七叔的离世中走出来。
“柳三叔?”
谢青容上前,扶住因喝酒而有些站不稳的柳伯伯。柳三叔的手似乎有些发抖,见谢青送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他低着头,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摆了摆手,沉默而又落寞地进了屋。
柳叶看起来似乎很气愤,她的脸憋得泛红,可她的眼睛也在微微泛红。蔺北有些抱歉,她觉得是因为他们非要来见柳三叔,所以他们两个才吵了起来。
“对不起啊柳叶。”
“你说什么对不起?”察觉到眼眶里面的泪快要掉了,她极其潦草地用袖子掩了一下,又迅速放下,调整了下面部表情,有些机械地扯了扯嘴角:“我看,我看他今日应该要忙吧?要不,你们再找个时间来?”
蔺北他们那里会不同意?
两人沉默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初夏的风乍起,从耸入云端的黛青色山上俯仰而来,吹皱一池春水,吹绿一片绿油油的稻田,吹过棕色的小路和挑着扁担快步行走的村民,最后吹过土灰色的高高的围墙,槐树叶随之款摆,摇摇晃晃地抖着身子落下,有一枝温柔拂过少年人俊俏的脸,被他纤长的手拿起。
含着绿芽儿的柳条捏在手里打了个转,他放在嘴里,试了试,却怎么也吹不响。
蔺北看他有些郁闷地又转了转,神情中颇有些“是这个叶子的错绝不是我的错”的懊恼,不自知地带上了好笑的神色:“你这样是吹不响的。”
谢青容的眉毛一挑,将手一摊平,又一片槐树叶晃晃悠悠地落在他的手掌之中。“我这里可是有叶子了。”
换句话说,你可不能信口开河,得亲自试试。
蔺北的脸上露出了几抹带着温柔而镇定的笑意,她伸手拿过槐树叶,两只手各捏一短,白的手,绿的叶,红的纯,当三者相触,清脆的声音婉约而来。
蔺北从小便经常以木叶为媒,吹奏出声音的时候会让她感到些快乐。可惜曲子她懂得不算特别多,也没有什么章法,只跟着心里的感觉,自调音转,吹了几声来。
虽有不足,但肯定比谢青容这种吹出奇奇怪怪声音的人要强很多。
谢青容有个优点,那就是对于别人的优点,尤其是自己没有的能力,他就会很欣赏。
阳光从树叶缝隙而来,柔和而又破碎的光线落在他漆黑的鬓发上,叶子堆叠出来的阴影挡不住他光彩熠熠的眼睛:“这是什么歌?”
蔺北轻声回答:“高山木叶起堆堆。”
这是一首山间歌。她只说了第一句,后面还有:
高山木叶起堆堆,可惜阿哥不会吹,哪时吹得木叶叫,只用木叶不用媒。
吹声木叶唱声歌,木叶掉下九江河,千里听见木叶叫,万里听见郎唱歌。”
谢青容不懂这些,不过他自觉得“高山木叶起堆堆”自带高山流水的境界,又有这应叶而生的雅乐,应该是山人山间对月兴怀,望“木”兴叹的歌,倒是也算是别有一番风味。
想到高山和歌声,他又不由想到了刚才,语气中带了一点感伤和兴叹:“高山流水,伯牙绝琴。其实人不也是这样嘛?”
蔺北:“?”
谢青容见她脸上带着疑惑不解,不过他很自然地将这沉默理解成了感伤。
蔺北只好配合着点点头:“的确如此。”
想了想,他喟叹道:
“就如同柳叔和七叔,两人看似性格迥异,一水一火,却能够奇异般的交融。柳三叔虽话不多,却能够知晓七叔心中所想,这样的知己,平生再也没有了。”
“可如今连偶书都走了,柳三叔肯定会觉得对不起好友。”
谢青容:“……”
事实证明,柳三叔匆忙离去并没有找到刘偶书,等到晚上月亮出来时,他才回来。他回来时,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看样子是太过匆忙导致。
他来时,蔺北正忙着将早点端上来,而谢青容刚洗漱完毕,正准备和蔺北好好说说“这早饭最近为何变得如此重复”的事情,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柳三叔。
谢青容一愣,反应过来,脸上挂上了欢喜的笑,迎了上去:“柳三叔,你来的正好。我们刚刚做好饭,米粥酱菜配馒头,虽然简单,但蔺北的手艺没得说,您要不尝尝?蔺北,给柳三叔来上一份。”
谢青容顺势看向蔺北,给了她一个期许暗示的眼神,蔺北点点头,正准备离去,就听见柳三叔声音稳当当的,听不出情绪地开口,也阻断了蔺北的步伐:“不必去。偶书在哪儿?”
一片寂静,一道目光刷刷地在蔺北和谢青容之间扫视了一番,带着审视,带着犹疑,逼得蔺北眉头只跳,不敢看他的脸,只好低下头来,看着鞋面。
可下一秒,那无法逃避的声音却窜进了她的耳朵,带着蔺北都可以明确察觉到的愤怒。他骤然抬高了声调,问道:“他去哪里了?”
蔺北听到谢青容带了点犹豫,轻声回答道:“是。三叔,他离开时……”
柳三叔却不待他们回答,清透的袖子一摆,说道:“不必……他是不是又去做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官了?他还没有死心对不对?”他自言自语道:“不行,我不能让他继续去。他这个样子是不能做官的,我不能让他就这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