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霍嘉丰原想吓唬薛霏霏一下,孰料他还未能近到她身后,就已经被察觉了。
他顿时觉得没意思:“你这耳朵怎么就这么好使呢?”他泄气地抱怨着。
薛霏霏觉得好笑:“你来做什么?”
霍嘉丰探头往楼下看去,连翘和忍冬已经不在了。他便说道:“我出来置办年货。”
“你?”薛霏霏不信任的视线将他扫视一回,又点点头,“也真是难为连翘他们了。”
显见的是在怀疑他的能力了。
霍嘉丰不服气:“你别小瞧了我,我也是很会过日子的好吧。”
薛霏霏才不在乎他会不会过日子呢,她非常敷衍地点了点头:“哦,知道了。”
霍嘉丰更是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他猛灌了两杯茶,方想起来发问:“你一个人来这儿做什么?”
薛霏霏看了他一眼,尽管那眼神中没什么情绪起伏,但霍嘉丰还是觉得她是在怜悯自己。
果然就听见她说:“来茶楼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喝茶了。”
霍嘉丰默默地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他就不该发问。
沉默饮了会茶,霍嘉丰还是按捺不住问道:“今年除夕夜……”
“在宫里过。”薛霏霏答道。
得,又是白问。
霍嘉丰正懊恼着呢,忽然听见楼下一阵嘈杂声,他倚着窗棂往下看去,原来是一个戴着头巾的女子,怀里还抱着个婴孩,正跪倒在一顶轿子前。
“青天大老爷,求您为民女做主啊。”那年轻女子哭道,怀里的婴孩像是有感应似的,也哭闹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霍嘉丰好奇道。
薛霏霏也看了过去,正巧从那顶轿子里钻出来的人她还偏生认得,正是京兆尹梁大人。
“你是什么人?竟敢当街拦我家老爷的轿子。”梁府管家上前呵斥道。
“诶,不得无礼。”梁大人制止了管家的粗声粗气,自己则在那抱孩子的女子面前蹲下身来,好言问道,“你是什么人?拦本官的轿子所谓何事?”
那女子呆愣片刻,继而又抱了孩子要磕头,被梁大人给拉住了。
“你只管说你有什么事。”梁大人耐心道。
那女子抽抽泣泣,话音还带着明显的南方音调:“青天大老爷,奴家要状告当今皇上的后宫妃嫔,顾洪松!”
“什么?”梁大人吓得当即站了起来,“你要状告后宫妃嫔?”
不止梁大人惊讶,围观的百姓及茶楼上的霍嘉丰也都十分讶然。就连薛霏霏听见她这般说,也抬眼又看了那女子一回。
“你可知你说的是什么?”梁大人神色严肃。
那女子抹了把眼泪:“青天大老爷,奴家千里迢迢从锦州来到这京城,为的就是找到孩他爹,然后告这个没良心的,他抛妻弃子,为了荣华富贵进京选秀。”
梁大人更是头疼了:“你说这孩子是谁的?”
女子一口答应:“就是奴家和顾洪松的孩子。”
梁大人现在就是十分后悔,这好好的休沐日,他不在家待着享福,跑出来干啥来呢?
“这位……”梁大人琢磨着该怎么称呼她,“这位夫人,你先起来吧,地上凉,别冻着孩子了。”
那女子本打算要是长官不答应,她就长跪不起的,只是听见“别冻着孩子”,终究不忍,这才起身。
梁大人又道:“你既是要告状,这么拦本官的轿子可不行。你得写个状子,再去京兆尹府吧。”
那女子听说还要写状子,就又哭了:“大人,奴家大字不识几个,如何会写状子呢?求求大人……”
梁大人就笑了:“你带着个婴孩,寡母都能从锦州来到进城,还愁找不到人替你写状子吗?快去吧。”他说着挥了挥手,转身钻进了轿子里。
那女子还要去拦,却被梁府家仆给挡去了一边。
梁府的轿夫脚程很快,一会儿就跑远了。众人也就散了。那女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抱了孩子慢吞吞走开了。
霍嘉丰仍是目瞪口呆:“这,这是真的吗?”真的会有人为了进宫抛妻弃子?
薛霏霏不以为意:“这种事还少么?以前男人们为了出人头地,考中科举停妻另娶的多的是。不是更有那么一句话吗?‘升官发财死老婆’,不正是男人最爱?”
霍嘉丰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也不是所有男人都这样……”他辩解道,只是没什么底气。
薛霏霏当然清楚这一点,如今女帝当政,男尊女卑气象已扭转得算可以了,女子可进学堂读书,能进京赶考,入朝为官,所生子女可随自己姓氏。只是饶是如此,很多地方女子所受之压迫依然存在,满心想复辟男尊女卑朝代的人也不在少数,真正想要实现男女平等世界大同,恐怕仍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事实究竟如何我现在也不能下定论。”薛霏霏说,“不过梁大人有一点说得对,那女人敢独自一人带着襁褓婴儿上京告状,虽然她口音带着南方腔,说话却挺咬文嚼字的,着实很难让人以为她是个没什么见识的柔弱女子。”
她这么一说,霍嘉丰再细细一想,好像还真是。
几日后京兆尹就派人来璇玑阁了,为的就是那桩在京城传得风风火火的“民妇状告后宫妃嫔”的案子。想来那个女子还是找着人写状子了。因事涉后宫,京兆尹不敢独自办案,故来请璇玑阁共同审理。
这种事薛霏霏只扫了一眼,并不用她亲自出马,只叫石寒玉带人去就行了。
因连着除夕,将近二月时石寒玉才回来,说是结案了。
原来那女子乃是锦州的惯犯,专靠坑蒙拐骗为生,就连那日她怀抱的婴孩,也并不是她亲生的,而是从良家偷来的。她之所以要来讹顾洪松,是她曾在顾家做过工,得知顾家出了位贵人,她又刚好见过那位贵人在家时的模样,一时起了歹念,这才进京告状。只是她谎话太多,顾家人亲自来与她当堂对证,很容易就出了破绽。
“这案子可真没啥意思。”石寒玉趴在薛霏霏的书案上抱怨着,“我都没开口,光听顾家人跟那女子对吵了。”
薛霏霏看着文书,都不抬眼瞧她:“你以为断案是多有趣的一件事啊,大部分都是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