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战死
阴谋。
从头到尾,这不过是一场阴谋。
所谓的宫中将士玩忽职守,在上元节那日被居延人偷袭,完全就是一派胡言。
从一开始,北梁的皇帝就和居延人商量好了,以封地和金银,换取他们尸体埋葬在皑皑白雪之下。
置身于塞北寒天的将士们心中倏然升起一阵比周遭更冷的寒意。
于他们而言,北梁皇帝是他们誓死为之奋战的君王,于北梁皇帝而言,他们不过是随手弃置的棋子。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他们可以毫不留情抽刀砍向陌生的敌军。
而如今,从四面包抄过来的,有小半是自己曾经与之谈笑,与之共饮的故人。
呼啸的风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兵戈碰撞的尖锐声响,刀剑刺入胸腔之中的闷哼。
冰凉到骨子里的寒意,掩不住浓郁的血腥气味。
伍伊侧过身,堪堪避过前面敌军刺来的刀剑,没有注意到飞射而来的几支利箭。
“啪!”是刀剑和利箭相击之声,有一支原本正中伍伊心脏的利箭猛地插入前来挡箭之人的左臂。
伍伊仓促回头,对上了陆嘉一双难掩痛苦的眼。
“小心!”陆嘉没给伍伊什么反应的时间,左手一用力折断了露在外面的箭尾,冲入混战之中。
不断有人倒下,又有人扑上来,那些头埋在积雪中的军士,被无数肮脏的鞋底和马蹄践踏得鲜血横淌,面目全非。
边上的将士,上一瞬还是鲜活的人,下一瞬就成了一具倒在雪地了无生气的尸体。
赤追被再熟悉不过的鲜血激出了血性,沈辞南微一用力,它当即心领神会,壮硕的前蹄高高扬起,呼出的热气喷在一人一马的脸上,落下的马蹄狠狠踩在了跑过的敌军胸腹之上,痛得那个将士当下喷出一口鲜血。
沈辞南骑在黑色高马之上,甚至来不及匆匆扫了一眼四周的情况。他居高临下,与赤追早有了几年的配合,利剑握在手中,他准准刺向了敌人的脖颈,闪过寒光的利剑染上了鲜血,触目惊心。
一滴,一滴,又一滴。
太多人了。
沈辞南无暇分身,只得全神贯注。
北梁皇帝既然想出了与居延人联手这样的损招,就做好了万全的计策,不会轻易让他们逃脱。
葬身在塞北漫天飞雪之中的将士,亡魂还能出来功高盖主吗?
沈辞南只是觉得心寒。
鲜血喷到他的脸上,银甲之上,汇聚成了一道刺目的艳红。
敌军一剑刺来,沈辞南没有犹豫,一剑挡了回去,刀剑相击,清脆到刺耳。
身下的赤追突然发出了一声极为凄厉的嘶吼声,活生生撕开了沈辞南心中的不安。
它像是终于难堪重负,那柄刀剑没入它体内大半,沈辞南一跃而起,刺向了拔剑之人。
几乎是瞬间,他认出了那个人。
贼眉鼠眼的军士脖颈被他划了一道,睁大了眼睛,凶恶地将沈辞南眼中的麻木尽收眼底。
“会有人……替我来杀了你……”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沈辞南说道。
沈辞南挑眉,用只有他们二人听得清的声音极快回道:“拭目以待。”
刀剑抽出,军士的尸体颓然倒下。
一双逐渐失神的眼睛大张着望向惨白的天空,雪花落下他的眸中,是死不瞑目。
越来越多的人涌了上来,层层叠叠,都是直奔沈辞南来的。
沈辞南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旁人要逼疯的情况在他这里都能轻易化解,他当下用脚尖踢起地上的刀剑,全神贯注于从包围圈中找出一个有迹可循的突破口。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要冷静。
敌军如饿狼扑食,前面倒下了,后面的复又叠了上来,沈辞南终于寻到了一个空挡,直接踩着敌军的尸体跃起,左右手的刀剑没停,敌军的刀剑呼啸着擦过他的耳侧,连带着卷裹走了寒冷的霜雪。沈辞南神经崩到极致,浑身的血液沸腾起来,好似身边的空气都灼热了几分。
“包抄!”他来不及抹去眼角滴下的鲜血,对着自己的部下大吼了一声。
几年的相处,并肩作战的默契,身边的部下们没有丝毫的犹豫,尚且有力气的将受伤的护在身手,迅速包围了敌军,战局转劣势为优势——
一如五年之前的萧关一战。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情况已经不一样了。
萧关一战,他们尚有归途,他们可以回到北梁。
如今,何处是归处呢?
沈辞南清楚,如今的北梁已经千疮百孔,无药可救了。
当刀剑狠狠划过后背时,沈辞南只是轻轻闭了下眼。
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疼啊……
左手的剑滑落,掉在地上,他右手握着剑,微微往下移了两分,向后刺去。
刀剑刺进皮肉的声音,和他梦中听到的如出一辙。
股股的鲜血流出,后背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