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察觉
苏步月回来的时候于睦已经走了,她有些意外:“你没留他吃饭么?我还特意逮了两只肥的。”
“他还有事。”仙引也没有多说,问道,“要不要我帮你?”
“别了,免得越帮越忙,我怕半天吃不上饭。”苏步月笑着,四下望了一眼,“小魏哥呢?”
仙引眉梢轻轻一挑:“在屋后劈柴。”又道,“你以后还是叫魏紫的名字吧。”
她没明白:“怎么?”
他眸中就浮现出一抹看着自家小蝴蝶犯傻的无奈笑意:“你叫他和姚黄哥哥,那我该如何称呼他们?”
她怔了怔,旋即明白过来,“噗嗤”笑出了声。
恰好提着劈好的柴从屋后拐出来的魏紫听见了这番对话,不禁默默流了把汗。其实他也觉得苏步月和仙引在一起之后还这样称呼自己有些不妥,就算她称呼起来没有负担,可他听着却压力极大。而且自己要如何称呼她也是个问题,他为此已经苦恼了好几个时辰,今时不同往日,她不再是翠微阁里的三管事,而是城主的恋人,叫姑娘显得生疏,叫夫人又名分不足,想来想去,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喊小月了,好在城主看起来并无不悦,似乎也是习以为常。
可见城主他还是更介意小月对别人的亲近。想到这儿,魏紫才终于恍然大悟地笑了笑。
“城主。”他就提起笑意出声唤道,走到了那两人面前,朝苏步月伸出了手,“我来打理吧。”
苏步月还不太能适应沾着仙引的光被魏紫伺候,忙道:“我们一起去吧。”说着也不等魏紫再要来接,便已一手提着鸡一手提着兔大步往灶屋那边走去。
魏紫就略有些无奈和尴尬地朝自家城主看了一眼,颇为小心翼翼地告退道:“那我先去帮忙了……”
仙引没什么表情地微点了下头,等到魏紫也进了灶屋,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交谈声和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他在院子里静静站了一会儿,才收回了落在灶屋那边的视线,想到昨天半夜他起来给她烧热水的事情,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把魏紫从山上支走。
仙引正兀自想着,就忽见苏步月挽着袖子风一阵从灶屋里跑了出来。
“差点忘了件事,”她从腰袋里摸出一粒褐色的药丸递到了他面前,“能不能让人看看这药丸是用的什么方子做的?我想另外做一些。”
她既然和苏家恩断义绝了,就肯定不会再为了这件事回去求苏正德,这药若能找到别人来做当然是最好,实在不行的话她也只能强忍了。
仙引果然有了疑心,问她:“这是什么药?”
现在两人在一起,彼此都是对方最亲近的人,她身体的不适迟早都会被他发现,所以苏步月也不打算再隐瞒,如实坦然道:“当初有些银针扎到了骨头里,取的时候颇费了些事,大概也因此所以落下了点儿小毛病,湿冷天气的时候骨头里有些麻痒的疼痛,吃了药就好了。”
她说的自然又平常,显然是已经被这个毛病折磨习惯了。
可仙引却觉得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那飞雨银针,扎的他心尖刺疼。
他抬手将她搂进了怀里。
“……对不起。”他有些艰涩地说。
苏步月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心底不禁荡起了绵延的酸涩和暖意,回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你没有对不起我,不是你的错,叶上师也没有错,我父亲……我是说苏正德想杀她灭口,她只是自保而已。我阻止不了事情发生,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所以只能这样了。”
仙引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抱着她,没有说话。
苏步月感觉到他胸膛里强自压抑的情绪,柔声道:“你不要生气,他们再不能影响我一分一毫了,我们别再管他们,只想着以后,好不好?”
良久,他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
“好。”他声音轻低却坚定地说道,“我们只想将来,我们的将来。”
***
仙引当天就把半颗药丸交给了底下的人,吩咐尽快验出原始药方。
时隔多年,他终于又再次因为自己的眼疾感受到那种令人愤懑的无能为力,若不是因为他的眼睛不济事,摘星派的医术他也不至于只能学一些皮毛,连药材都没办法认全分辨的人,又怎么能帮到她?!
别人受伤的时候他尚且还能做些什么,可轮到他放在心头护着的人被病痛折磨的时候,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决定尽快安排离开七星城的事。
仙引便亲自去见了于睦,开门见山地说了自己的决定:“……七星城主的位置就交给你了。”
于睦自见到苏步月的那一刻起,就已隐隐对这个结果有了预料,此刻仙引亲口说出来,他心里顿时就了种“果然”的感叹。
“你想和她在一起,也不必非要放弃城主之位隐居遁世。”他做着最后的努力,“你们若不想住在堡里,雍州还有别的适合清居之处,若没有要紧事,我也绝不让人打扰你。”
仙引看着他,意味不明地淡淡笑了笑:“我的妻子是北秦国人,还是贵族之后,你不如先问问他们,我若还坐在这城主之位上,他们放不放心?别到时又来烦她。”
于睦知道他说的“他们”是谁,也很清楚仙引之所以来告诉自己这件事并非是为了托付,而是要给他们这些“眼线”一个交代,那意思约等于:你们知道了就行,别来烦我。
于睦默然良久,叹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直话直说吧。城主之位就算你不要,君上也不一定会同意的。”
仙引听见他提起“君上”两个字就已面露不耐,凉凉道:“他能把我困在这个位置上,难道还能逼着我给他们姓宋的卖命不成?从前瞧着那些事令他们费神还能让我有几分无聊的乐趣,可现在我有我的日子想去过,他的事与我何干?由得他知晓我在何处便罢了,再要得寸进尺,我未必会嫌见血麻烦。”
于睦惊地半晌没回过神。
“城主这个位置你们要不要自己看着办吧,”仙引道,“我无所谓。”反正不过一个名头,他已表明了态度,只要某些人以后不拿着这个名头用他做幌子来给小蝴蝶施压找麻烦,他再担下去也无妨。
于睦知道他的意思,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还有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件事,”结束了令人不快的话题,仙引的语气也平和了许多,“查到什么了吗?”
自打他得知了苏步月的身世后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隐约觉得她还有事情瞒着自己,言语间总有些未尽之意——如果苏正德只是为了报复她祖父,那最痛快的方法难道不是折磨她后再任她自生自灭?就像当初让年幼的她去斗狼,他觉得当时苏正德一定没想到她竟然能那样坚韧地活下来。那现在呢?苏正德当初从雍州带走她,用她的身世来动之以情,好像他是个外冷内热用心良苦的慈父,之后……之后他还有个对小蝴蝶动了心思的儿子。
这转变未免太大了些。
他想起当初和苏步月是在去少林寺的路上重遇的,之后佛法大会前夕少林寺丢了那本兵书,看守藏经阁的武僧对那盗书之人的描述,她假装被自己封住了穴道的将计就计……还有这几日他和她相处时在她身上看得更为清晰明白的武功修为。
他几乎可以有七八成的肯定,小蝴蝶和少林寺兵书失窃的事有关。
而剩下的两三成,也不过是因他不大愿意接受罢了。
不愿意接受他的小蝴蝶竟然被苏家人坑成这样,而他还要听她的,不去找苏正德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