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恭送先生 - 写在A4纸上的江湖 - 丒奴儿 - 武侠修真小说 - 30读书

第8章恭送先生

又是一年,陈酒已经让那老头喝完了,已经开始喝今年的新酒了。

当刘月娟知道这老头爱喝酒的时候,家大大小小的但凡能酿酒的罐子,全让刘月娟拿来酿酒了,连家里的水缸都没能幸免,害得候唯仁每天都要拎着俩水桶去打水。

这一年里,候唯仁的字儿已经从鸡爪子形,变成了蚯蚓爬爬,可当颜先生发现候唯仁故意把字写丑之后,就再也没有手把手的教过候唯仁写字。因为这次的弄巧成拙候唯仁郁闷了好一阵。

颜先生说:“我该走了。”

候唯仁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说:“今天不练字了吗?”

颜先生说:“当然要练字,以后也要坚持读书练字,只是我不在你身边而已。”

候唯仁知道迟早要分开,可是对他来说,多迟都算早。候唯仁的眼眶有些发红,低下头用手背抹了抹眼睛,说不出话了。

颜先生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突然发现原来她这个学生不知不觉都长这么高了,俨然是一个大小伙子了。

颜子渊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长久的陪伴要比一时的兴起,更适合人这一辈子。”

颜子渊手一翻,那把敲打了侯唯仁六年多的戒尺出现在了颜子渊的手上。“这是我的先生送给我的,如今我把它给你,不是让你拿它去敲打别人,而是要你时常自省。”她见候唯仁不伸手,便拉起他的手,把戒尺握在了他的手上,就像她第一次教他练字一样。

候唯仁抬起了头,眼泪已经模糊了他的双眼,有些看不清她了,候唯仁使劲的擦着眼泪,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曾几何时,当初比自己还要高出许多的先生,已经比他矮了半个头。

颜子渊微微抬头看着这个已经褪去青涩的青年,仿佛看到了当初送别先生的自己,她很骄傲,这不是她最聪明的学生,也不是最像她的学生,却是她最喜欢的学生。

颜子渊没有多说什么,梦境之中,白衣白发,与侯唯仁背对而去。候唯仁看着先生消失的身影,站直弯腰作揖到底,跟本止不住哭声却依然朗声高呼:“学生恭送先生!”当先生的身影完全消失,候唯仁也没敢说一句“先生,我想娶你做媳妇儿”。

第二天,醒来,那把戒尺就摆在候唯仁的手边,小心的抚摸着,候唯仁从来没觉得它这么温柔。

那邋遢老头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候唯仁身边,没有理他,把戒尺放好后,走出了房间。

邋遢老头跟在候唯仁的身后,走到森林深处,老头抄起一根树枝猛然抽在候唯仁的身上。本来就心情不佳,被他这么一拱火,候唯仁朝他吼道:“你有病啊!”

邋遢老头说:“练剑!我算是看出来,就你那么个练法,等我死了,你也练不出个毛来。从今天开始,只准你用树枝跟我对打,打不过我的话只能挨揍了。”嘴上说着,手上可一点都没闲着。

候唯仁躲也躲不过,只能赶忙折下一根树枝阻挡,可他的树枝刚碰到邋遢老头的树枝直接就被崩碎了,不是断了,而是直接碎掉了。这是候唯仁第一次感受到剑气,不同于灵炁,灵炁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拥有。但是剑气不同,只有天赋极高的练剑天才能修炼出来,每个人修炼出来的剑气也不近相同,或阴或阳,或刚或柔,这邋遢老头的剑气就极为霸道,一剑破万法没有丝毫道理可讲。

候唯仁一日不练出剑气,就得一直挨抽。由于这老头力道控制的极好,再加上候唯仁身体的坚韧,只是衣服被抽烂了,身上不过就是一条条的红印子。

日落西山,穿着比乞丐还惨的布条下了山,候唯仁想起了那把尘封了好几年的剑,刘月娟拿出那个布包,里面放着那把纯白剑鞘剑柄却漆黑如墨的长剑和那个名叫舔尸的葫芦,候唯仁时隔六年拿起那柄长剑,用力一拔,竟然没有拔动,又调动起灵炁,还是没有拔动,无奈,只能把剑放了回去,又拿起了那个葫芦,调起灵炁,将这葫芦炼化,炼化后的葫芦滴溜溜的在候唯仁眼前打转,心意一动,葫芦口对着院子外的酒缸,一股磅礴的吸力将酒缸里的酒水吸了出来,灌进了酒葫芦中,直到把一大水缸的酒全部吸进了葫芦里,葫芦才回到手中。但是这重量却一点都没增加。

“还真是仙家的法宝,果然神奇,也不知道这葫芦到底能装多少酒。”侯唯仁心想里想着。

把葫芦悬在腰上,把长剑包好又放了回去,夜深了,候唯仁始终睡不着,没事可干便又想起了颜先生,拿出了那把戒尺,又转头看了看放在桌上的葫芦,伸手一招,葫芦来到了手上,仰头狠命的灌了一口,这一口太大,呛得这酒直接从嘴里和鼻子眼里喷了出来,眼泪哗哗的往外淌,等喘匀了气儿,又喝了一大口,还没喝出这酒是什么滋味就已经下了肚子,一股热流顺着嗓子滑到了胃里,慢慢的越喝越多,心里就越来越堵得慌,候唯仁这时只想把堵在心里的东西用酒给顺下去,就这么无限循环,到最后躺在床上的候唯仁就像躺在了船上一样感觉天旋地转,不停地喘着粗气,津液在嘴里越续越多,不停的往下咽着,实在受不了,翻身吐在了床下,吐出来清醒了许多,反而更喘不上气了,颜先生的一幕幕又出现在候唯仁眼前,原来心真的会疼,越想越疼,候唯仁摸索着那把戒尺,沉沉的睡去了。

自那以后,白天就疯狂的练剑,晚上就疯狂的喝酒,一葫芦酒最开始能喝一个月,后来二十天,最后一个星期,家里的酒喝没了,就拿着在山上打得野味和海边打来的海鲜,跑到村子里换酒,刚开始,大家伙还不收,谁家多少都会有一些存酒,随着越换越多,拎着东西都找不到酒了。

那个时候全村子的人都知道刘月娟的儿子是个酒鬼,刘月娟也劝过候唯仁,可是没用,夜深了就起来偷着喝。王一也从一个小丫头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她知道候唯仁喝酒后,三天两头的从家里偷酒出来,最后把王二叔留着过年的那点酒都给偷了出来。王二叔还直说:这女大不中留,这胳膊肘都拐到人家脚后跟了。

今年的冬天干冷干冷的,看着阴沉沉却死活不肯飘一片雪花的老天爷,心情格外的烦闷,到了该下雪的季节不下雪人总会不自觉的这么念道几句。

候唯仁又被这老头打得实在烦躁,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突然想把心中的烦闷一吐而出,气势一变,运转灵炁,铆足了劲儿,震起一圈烟尘腾空而起,手拎一根树枝,倒挂而下,直刺地上的邋遢老头,身上竟然有一股浩然气象向天地间散开,口中念道:“一剑震落千场雪,问君接得几斤寒!”

这闷了许久的天空竟然开始飘起了雪花,时隔一年候唯仁的树枝终于抵在了老头的树枝之上。邋遢老头微微一愣,面露喜色,当他感受到侯唯仁自身变化的时候,他就知道,成了,不光剑气剑招,连那虚无缥缈的剑意,这小子都算摸着了门槛。

但是候唯仁得树枝依然寸寸碎裂,只是速度慢了许多,实力差的实在太多了。虽然如此候唯仁的心中还是有一丝欣喜,他不怕进步慢一些,却怕一直没个进展,在做无用功,一丝一缕的剑气都是好的,尽管如此软绵无力,但是侯唯仁不知道,就刚才那杀伤力不算大的一剑,有很多学剑之人一辈子都达不到。

这剑术招式在这老头不间断的抽打下,也有了些许长进。自那天以后,候唯仁也能在这老头手下有来有回走上两三个回合直到树枝断裂。

邋遢老头也对候唯仁说过:剑这个东西它不是个东西,明白的人不用去琢磨,不明白的人,琢磨也白琢磨,你也算是入了门了,能走多远,谁也说不准。有的时候琢磨不明白的时候他就放放,回头再找补回来。

俩人有时候索性就不练剑了,一喝喝一天,要是能逮到个兔子什么的,那算是练剑圆满了。

喝多了老头便讲起他年轻时候的故事,但是一直没讲过那个从酒馆走出的那个女子的故事,候唯仁有时候好奇问一句,他就说一个他跟其他女子的风花雪月转移话题,时间久了,俩人似乎都把这个故事淡忘了。

但是邋遢老头每讲一个女子,都让候唯仁想起他的颜先生。胡思乱想着:这老头子有过那么多女人,而自己的人生到目前为止,也只接触过一个颜先生,对王一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随着颜先生走后,对王一也就没有了一点莫名的情愫。果然,我应该去人多的地方,人多江湖也就大了。

王一还是十年如一日的站在候唯仁家门前,等他回家。候唯仁也不知道她跟自己老妈到底有什么可学的。

这天回家,候唯仁就问道:“王一天天在这都学啥呀?”

刘月娟说:“该交的我都教了,该学的她也都学了,现在来家里就是陪我唠嗑,帮我收拾收拾家,你天天的往山里跑,家里也没个说话的,幸亏有王一那个丫头,要不我都得闷死,我是越看那丫头越顺眼,我都快把她当做自家闺女了。”

候唯仁说:“那你就认个干闺女得了。”刘月娟有点急了的说:“你是练功练傻了吧,你看不出那丫头喜欢你啊,我是想要个儿媳妇儿,你以为王一就是为了守着我这个半老婆子啊,那是守着你呢,你都二十了,放在我那个年月孩子都打酱油了。”

候唯仁赶紧打断了刘月娟说道:“妈,你不觉得你儿子将来是要成大事的吗?孑然一身浪荡江湖,uU看书要不然,我每天要死要活的练功干嘛。再说我也有喜欢的人了。”“你喜欢谁?你那个颜先生?她都没啦!怎么着啊,没了她,你以后不结婚不生子了啊,老侯家可就你一个独苗,你想断你手里啊?还浪荡江湖我看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刘月娟更着急了。

候唯仁不耐烦地说道:“我又没说不找,现在太早了,再等等吧。”

侯唯仁回屋拉上了木门,拿起酒壶往嘴里倒,发现没有酒了,把酒壶扔在了一边,不知不觉睡着了。

刘月娟掐灭了家里唯一一盏灯的灯捻,叹了一声,回了屋,也不知道睡不睡得着。

梦里候唯仁来到了曾经颜先生教书的地方,这里有一方书案,还有一书架书,自颜先生走后,侯唯仁就不想进入梦中,这里还是一尘不染,在侯唯仁看来,没了颜先生便显得旧了许多。

两年没有握笔了,拿起一杆毛笔,总有一种拿着树枝跟邋遢老头练剑的感觉,笔走龙蛇在纸上飞快的写着“梦里见佳人一撇惊梦,道中观三生一语破道,禅囚过来人不求参禅,剑歌江湖事佐酒听剑。”一口气写完了这么几句话,看着随心意来得狂草,毫无章法,没有逻辑,如果颜先生看见了会不会说自己呢。

想到这候唯仁又添了几句,“愿痴情人梦醒时佳人在侧,愿修道人野风来道法亦来,愿参禅人扽开金锁知我是我,愿江湖人三尺青锋歌尽江湖。”甚是满意的端详着自己得大作,心想着:这字儿写的十里八村最有江湖气了吧,当喝一壶酒,只可惜,没有酒了,得想想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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