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038报应

第38章038报应

夜半冷雨湿透衣襟,冰凉又刺骨。被擒卧在地的乔鸢束发散落，大声失笑起来，仿若三更幽魂。

沈寂已不顾其他,他将纸伞猛地掷开,踩上马背疾身到了悬崖旁,迈开长腿便要向崖底欺身而下。

身后的景云和几个禁军瞬间惊惶到了极点,忙飞身向前,用力的掇住了沈寂的肩膀。

“陛下！陛下！您莫做傻事啊！”

“陛下！”

“松开！”

沈寂眼角溢上了薄红,声音嘶哑如木。

悬崖旁的枯枝如鬼影般晃动着,漆黑的崖底将少女的身影吞噬殆尽。

他双手紧紧捏着山角处的碎石，尖锐的石头在他掌心处划开了露骨的血痕,泥水与温血交织着，流进了袖角内。

崖底处传来了汹涌急促的水流声,他用手肘撑在地上,几近踉跄的站起身,发白的指节颤抖着拽上了缰绳。

可那烈马却不听使唤的左右摆着身，前蹄乱搅着,跪卧了下去。

沈寂眼底浸满了戾气与晦暗,似着了癔症。

他蓦地拽上马前须，将烈马甩到了悬崖下。

嘶鸣声伴着雷声交替了一瞬，旋即消逝在夜幕里。

沈寂喘着粗气，飞身骑上了另一匹快马。

明明还未做何过度耗力之事,可他此时却好像被锥骨吸血一般，浑身瘫软无力。

他擡起手，紧紧的捏住了腕骨，强迫自己的双手驭上缰绳，竭力道：“走,下去。”

火把又密密麻麻的聚集在了一起，雨歇了片刻，随即又惊雷骤响…

*****

雨后潮湿的青土气扑入鼻息，已近隆冬，冷雨落地后结成了薄冰花，覆在了石壁上。

风声隔着石壁落入耳畔，但身上的衣裙却并未被风凛起。

玉镯撞在了木榻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沈知柔纤睫轻颤了几许，双手不自觉的环上了肩膀。

“你醒了？”

苍老的声音在身侧传来，沈知柔费力的睁开眼，用纤细的手臂强撑起身子，惊惧的打量着四周。

四下光线昏暗，只余一根残蜡在破败的木几上摇曳着，暖黄光晕漫过岩纹，映在了身下的竹榻上。

这是…山洞里？

她黛眉紧凝起来，肩膀瑟缩了一瞬，旋即又缓缓泄了力。

还好，不是被朝廷的人寻到了，朝廷的人不会带她来这样的地方。

如若是，她一定当即撞死在此处，她宁愿死也不要再回长安。

药香气溢了过来，一双枯皱的手伸到了她眼前。

“命还算大…既醒了，便把药服了吧，不然过不了几个时辰，你怕是又要昏过去。”

沈知柔仰起头，只见一个满面沟壑，鬓发霜白的老妇人正捧着药盏立在她眼前。

她身上罩着件泛白的灰布衫，白发凌乱的垂在耳后，左眼上覆着一层黑布。

竟是先前夜里在竹林后遇见的那个老妇人…

犹豫了几瞬，沈知柔接过药盏，有些惶恐的开口道：“阿婆，是…是你救了我吗？”

“是，正是我老婆子，不然你早淹死在那湖里了。快把药服了吧，不要浪费我辛苦拾来的草。”

“多谢阿婆…救命之恩，难以为报。日后我定会想办法报答您的，您放心。”

她颤着手接过药盏，将滚烫的浓药递向唇边。

混沌的意识清醒了些许，昨夜的凄裂情状如潮水般袭来…

魏九昭死了…他死了。

连半寸尸骨都未能余下。

沈知柔双手颤的愈发剧烈，清泪从脸颊滑落，混进了苦涩的汤药里。

唇瓣触上冰凉的药盏，她将又苦又烈的浓药一饮而尽，仿佛丧失了五感，不觉苦涩。

他就那么死了，他是替她挡剑而死的。

她该拿什么偿还他，只能来世再还了吗。

强烈的愧疚感席卷而来，连呼吸都开始滞涩住…

手里的药盏应声碎地，沈知柔拂在竹榻边，失声痛哭起来。

她如瀑般的青丝垂落在地，额角处的伤口还渗着洇红，泪珠挂在了鸭睫上，半晌也未能滑坠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