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立功】货车……
少年很乖,即使被她关着,也从未想过要出去。
那破败的楼,灯泡很脏,时常会闪烁,正如不断有画面细细碎碎地闪过,却是一幕跟着一幕,被流畅地串起。
有一次,她偷偷收藏的石头被他发觉,他便砸起东西,不吭声地发着脾气,令她那时觉得,仿佛她藏的不是石头,是个人,而那之后,他眸子一直阴晦着,需要她哄,明明他生着气,当她扑入他怀里,少年无形的尾巴会荡起小小的幅度。
没有长大的小狐狸。
在梦中,她暗暗地这么想着,忍俊不禁。
陡然画面一转,变作一间书房,四下黢黑,因着她躲在桌底下,渐渐有两人的步声临近,其中一人,竟是朝着办公桌过来,扯开了椅子准备落座,于是不等她逃出去,她被捉的正着。
入目的,是陆老爷子凶狠的面色,当老爷子将她拎出来,书房里,在长沙发上,有道逆光的身影。
那身影模糊,只是从容端坐着。
她怔怔看着,熟悉的感觉如是骇浪铺天盖地的压下。
白霁溪便一直没有醒。
傍晚,省一医院内越发明亮,地砖潮湿的倒映着灯光和人影,一切如常,医护人员来来往往,有护士顿步:“陆医生?”
几天未见,即使淋了雨,男人依旧不显得狼狈,只过于苍白,携着从门外染带的寒气,没有人敢上前。
比起他淋的湿透,他打横抱着的女孩让大衣盖着,被捂得暖暖,小脸微带着红晕,他步伐又极快,令臂弯上一双纤细的脚踝轻晃不止。
看模样,她是睡的正深。
奇怪的是,急诊部那样嘈杂不堪,她竟睡得一动不动,不及多想,又见神外科的老蒋匆匆赶到,迎着陆淮深:“都准备好了,可以直接送过去检查。”
难得陆医生回来,毕竟神外不比其它科室,尤其开颅手术,每一场都是事关人命的硬仗,可是今天晚上,他一直安静,丝毫不提工作的事情,直到夜深,老蒋拿上检查报告,敲开了他所在的高级病房。
“陆医生。”
老蒋声放的轻,见对方俯身在病床前,像是在入神。
灯光垂坠,无声的晕着他的后颈。
老蒋看着他,默了会,问:“还是叫不醒?”
约莫是在晚饭前,老蒋正忙,忽然便接到他的电话,这才了解到,陆医生的爱人不知是什么缘由,昏睡不醒。
不由实话说道:“你也清楚,我们平常接触的失忆,是因为受到外力撞击造成脑部出血,压迫到神经导致的,这种器质性损伤,很难治愈,但好歹,我们是有详细的流程方法去缓解它。”
“至于白小姐,是有人刻意地从她心理,以及精神层面上进行了强制干预。”
“这一种人工干预造成的失忆……”
能治愈,只诊疗的方法没办法确定。
只因为,人的心理好比一个巨大的迷宫,治疗过程的任何差池,皆会使患者的自我意识混乱,甚至出现其它状况。
老蒋话音落下,禁不住心底里叹气。
病床前仍是静默。
陆淮深俯着身,触着她温热的鼻息,呼吸相融,她呼出的气轻浅起伏,自昏睡后便没有变化过,那气息触及他鼻梁,引得他眼底渐渐微有几分松展,生了柔光,她又动了,贴抵他鼻梁。
阿霁……
他亲亲她眼皮,终于能安下心。
她很快会醒,只是目前,阿霁暂时的被困住了。
见状,老蒋待不下去,不信陆医生来之前没检查过她的心率,光看她气色,一看就健康着,不过是睡得太沉,陆医生便是当局者迷,稍微风吹草动,就胆战心惊。
等外人走了开,陆淮深拖过座椅到床头,坐下,执着她的手,过了许久,女孩纤长的睫毛终于有了动静。
初醒,她的目光惺忪,也一片安静。
他离得近,近在她咫尺,她一睁,看见的是他的眉目。
四目相对,蓦地她把脑袋挪了挪,却是离他更近,他呼吸都不由轻了,她伸出手,莹白指尖轻点在他眉骨一侧,仔细描摹,才轻声的道:“小狐狸。”
她轻哑的一句话,他先是怔住,白霁溪跟着顿了顿,心脏抽搐起丝丝的麻痹感:“我以前见过你。”
所有的情绪凝簇在一起,针扎一样,这情绪来的莫名且汹涌,她毫无头绪,被压得喘不过气,像是哪哪都充斥着滚烫疼痛,直到被他抱起。
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令她真切感觉到贪恋,她脸颊还是热的,软软贴他颈间,勾上他的颈,不放。
他嗓子沙哑的,怕她不喜欢听,于是笑,温柔轻蹭她。
是不是……阿霁全都记起了?
然而之后,她渐渐平复了下去,又出声道:“我饿了。”加了句:“但是我头疼。”
抱她的力道刹那加重,挤的她骨头迸出一点疼痛,她略不舒服地动了动,半晌,陆淮深才缓缓松力,声清冷微沙,用着哄的语气:“我们回家吃。”不容置喙,夜里降温了不少,起身给她穿上他的大衣。
白霁溪垂着脸,再一言不发。
是,对于脑海中多出的琐碎画面,比如小的时候,她囚禁过他,对于这一点,她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太荒唐。
所以,想着就在医院,借着头疼的名义,先支开他,她想要逃走。
天气已经这样冷,又这样安静,医院外的路灯晕着温暖的橙色,她也是暖的,套着他的大衣忍不住惬意喟叹,抬起眼睛,男人正牵着她,他身上沾了点雨,掌心很有些冷,扣在她手指间。
想抱他。
这一念头蠢蠢欲动,被白霁溪强自的按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