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想得美。
浩浩荡荡的车队在山间的路上行驶,进程缓慢。入了九月,天气转凉。晨起时还有凉风阵阵,可到了正午时分,日头仍旧毒辣,比夏时更甚。
“我说沈大人,您一个文官,有马车不坐非要骑马,是何意趣?”一个吊儿郎当有些欠揍的声音横插了进来。
沈长寄神色淡漠地瞥了一眼拍马行到近前的人。
淡声道:“谢大人与本官切磋时,怎么不念在本官是个文官而手下留情。”
谢思究一梗,心道我全力以赴也只能堪堪与你打个平手,还手下留情?呸,好不要脸。
他往男人身侧的马车上瞥了眼,笑得不怀好意,做贼似的压低了声音,调侃道:“大人别与我说您不知这轿子里坐的哪家。”
他与柳愫灵从小一起长大,她家有几辆马车,是什么颜色,车身上是何花纹,他闭着眼都不会说错。
沈长寄从容地驾马前行,始终保持与柳家的马车持平。
谢思究“啧”了声。这般不放心,不知道的以为这柳家雇了当朝首辅做贴身护卫呢。谢思究并排跟着,“大人,您收敛点,是生怕旁人不晓得您与那位的关系?”
“随便。”沈长寄无所谓地说道。
秋猎过后,他便会与她成亲,日子他都挑好了,十月初十,是个吉日。旁人若是看出来,任他们说便是。
这一路上不知吉凶,他不看着不放心。大概是喜事将近,沈长寄愈发张狂。
谢汝一直靠在窗边,蔫蔫的打不起精神,外头两个男人说话虽压低了声音,但她离得近,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早午的气候差别有些大,她还来着月事,腹痛难忍,身上实在难受得紧,偏偏沈长寄还不老实,心里一急,脸色更加苍白。
她忍着头晕的感觉,撩开帘子。
轿内隔绝了阳光,她已适应。此时乍一见日光,外头刺目的光亮照的她眼睛生疼,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沈长寄转头过来,温声道:“怎么?”
谢汝闭着眼,睫毛颤着,她虚弱地开口:“沈大人,你答应我什么来着?”
沈长寄神情一滞,答应什么来着……他答应的事儿委实有点多。
“什么?”
“走远点好不好。”她说。
“噗。”谢思究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正幸灾乐祸,又见沈长寄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背脊一寒,连忙道,“哎,谢姑娘,大人在陪我呢,你知道的,我家与柳家世代交好,我是要守着柳姑娘和柳夫人的,不然不放心呐。”
沈长寄收回了警告的视线,转而看向谢汝,目光殷切而真诚。
谢汝:“……”
沈长寄对下属的迫害是不是太深刻了些,竟是逼得谢大人什么谎话都好意思说出口。不说别的,沈大人那独来独往的性子,需要人陪吗?
谢思究笑道:“我们若是吵到了姑娘休息,还请姑娘见谅,我们小点声便是了。”
说着他握着缰绳,冲对方抱了抱拳。
帘后突然换了个人,柳愫灵扒在窗边,白眼翻上了天,恶声恶气地吼道:“谢贼滚远点,我和我娘不想闻狗味儿。”
谢思究:“……”
柳愫灵没好气地将帘子放下,见谢汝小脸惨白,忙心疼地拉着她的手,语气柔得能滴水,“这般难受,可还要些梅子?酸味能止恶心,再来一颗吧。”
谢汝捂着胃,难受地摇头,她早上起来没用膳食,空腹吃了好些酸梅子,现在胃里的酸汁被颠簸的马车晃得翻来覆去,胃里像是有把火在烧。
她闭上了眼,软了身子,又靠回了车窗边上。她待了会,又将帘子掀开了个小缝。
不出意外地对上了男人漆黑的眸,他担忧地看着她,那双眼睛好像会说话似的,看得人心头猛跳。
谢汝不好意思地对着他抿着唇笑了笑,又将帘子落了回去。不知是否是自我暗示的作用,一想到他在一壁之隔的地方守着,心便安定了下来,也不那么难受了。
“火气这般大,”柳夫人窝在自家夫君给她准备的软垫里,慵懒地抬眸,“谢家那小子又招你了?”
谢汝昏昏沉沉地,隐约听到柳愫灵嘟囔了一句什么,没听清。
又听柳夫人道:“对了,这次秋猎若是遇上喜欢的儿郎便与娘说,你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
柳愫灵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句。
后头的话谢汝没再能听到,她恍恍惚惚地睡着了。
路上花了一整日,终于在日落前到了猎场。成宣帝下了旨意,叫各家在帐中休整,不必急着前来拜见,待到明日再进行围猎。
天色将暗,营帐内已燃起篝火无数,星星点点的光亮点缀在荒凉的黄土地中,为这满目的苍茫平添了些生机。
谢汝的帐子安排在靠边缘的位置,周围又空旷又荒凉。
不知是否是首辅大人徇了私,将她的与谢家人的帐子隔了好远,如此也好,省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给人家心里头添堵。
谢汝有意避着,可有的人却偏要上赶着找晦气。
“二妹妹,你这帐子位置太偏僻了些,听说夜半有野狼出没,我担心……”谢窈眼中浮现出担忧与关切,“我去找管事的人说说,叫他们给你换个里头的帐子。”
谢窈话中满是对她的怜爱,心里却是得意的很。
这次秋猎,许多事上都可窥见不少玄机。就拿住处的安置来说,成宣帝和诸位娘娘住在中心的位置,是以越靠内圈,便说明地位越高。她与六公主交好,六公主便叫人把谢家安排在紧挨着沈家人的安置。
再看谢汝呢,不仅没沾着谢家的光,就连与她交好的柳家母女也没给她争取到一个不错的位置,她只能自己一个人住在这么远的地方。
虽说办事的是下边的人,但最终定下的却是沈长寄。如此也可看出,若不是柳家和明妃待谢汝就是一般般的情谊,那便是沈长寄不会为了柳愫灵而厚待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