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红酥手,黄藤酒,两只黄鹂鸣翠柳(上) - 荒颜纪事 - 品丰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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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红酥手,黄藤酒,两只黄鹂鸣翠柳(上)

天枢星君当日没有给我任何解答,只是望着渐落的日头发一会儿呆,然后撇下我就走了。我窃以为他这么做不妥,有或没有,最好给我个明确的答复,否则我会替他脑补一些更加不靠谱的,譬如,大晋国破以后,赵越越其实一直跟在他身边。譬如那椒盐麻花其实是赵越越买给他的,他那样儿的,不像是走进小吃铺里称麻花的。

春桃近日脸色极差,胃口也不好,我从荣过书房度来的点心,从内厨度来的驱寒的汤药,她动都不动,坚持休息两天睡俩囫囵觉就能痊愈,我不好勉强,也就任她去,我自己的经验也是泡热水澡加睡觉的。

厢房里静静的,我有点无聊,但是瞅着她恹恹的神情,也没法儿开口让她把那个太监故事给补全了。倒是她,大概也是一时睡不着,主动开口问我:“小满姑娘,云先生的事儿我上回没说完,一直记挂着,你要是不困,我往下再说说?”

我大乐,赶紧道:“我不困,你说。”

春桃缓缓道:“自打云先生在茶馆里谁也不理,独独与我招呼以后,街坊邻里便认为云先生与我家关系不错,往日里见他往街头走,总要问一句,可是要去头里傅家?哦,我家姓傅,在清河镇算是大姓,倒是赵钱孙李姓氏少些。”

我啧啧嘴,傅姓是个好姓,可惜配上青石镇那些长命贱名,委实糟蹋。

十个街坊九个半都会这么问。当然这只是人家搭话儿的开场白,后头跟着就要热情洋溢地推荐自家闺女、侄女、外甥女,并且统一口径,自家闺女、侄女、外甥女,长相比春桃秀气,眼儿比春桃儿大,屁、股比春桃圆,一胎生仨生俩的不成问题……云扬怎么应付那些毛遂自荐的人,春桃不知道,总之在那以后,他即使不需要借米袋面袋榔头斧子,偶尔也会折进春桃家小院儿,悠闲地看着春桃喂鸡收蛋摘青菜,看着岁岁晚晚蹦蹦跳跳地出去,哭哭啼啼地回来,看着春桃扔下手里的活计卷着袖子出门报仇,当然,偶尔他也会留下一道吃些粗茶淡饭,也跟春桃的老爹逗逗趣儿拼拼酒。

春桃老爹平日里脾气出名的好,街上的小崽子嘴巴甜一些多叫几声“叔儿”就能把他积攒半年的私房钱拿下。但是醉酒以后那动静儿却大得惊人,春桃她娘恁地泼辣都降不住他。云扬目睹一回,不慌不忙地教春桃和她娘认准人体右后肩的穴位,并示范性地在满地打滚的男人身上轻轻一拍,那个要死要活要去屋顶采集日月之精华的男人瞬时睡死过去。

我深感疑惑,本想着委婉一些,但是顾忌着春桃很有可能在我还没想好妥当的措辞之前就拖着病体昏睡过去,遂直问道:“我还是觉得你在蒙我,一样的粗茶淡饭,一样不起眼的小门小户,怎么云扬就去你家不去别人家?我可不信他的眼睛真的长在后脊梁上,看上你了。”

“也许他是看上我老爹酿的清酒?这个,我真的不清楚。”

“你爹酿酒酿的极好吗?”

“也不算是极好……”

……相较风华绝代的云先生看上过眼即忘的小村姑春桃,我宁愿相信,春桃老爹那不算极好的清酒是吸引他不时过来小酌的主因。

午后的时辰总是安谧美好的。春桃坐在院子里洗衣服,云扬就躺在树下她老爹的藤椅里看书,偶尔会开口问她有没有听过北斗七星的故事愚公移山的故事精卫填海的故事,她一律答没有,他就不紧不慢地讲给她听。她家的墙头偶尔冒出几颗调皮或者痴情的脑袋,他也不理。

阳春三月,岁岁晚晚羡慕人家的大雁风筝,镇日跟在春桃屁、股后面,央着要春桃也给扎一个。春桃笨手笨脚的,干点儿舂米砍柴之类的体力活儿还行,哪有那个好本事扎风筝。但是碍着云扬在场,也不好直说不会,支支唔唔地一会儿说要去晒被,没空,一会儿说要去把地窖里腌咸菜取出来。云扬温和地笑,说他可以试试。春桃红着脸遮遮掩掩地抬头,迎上云先生华美的眉眼。云扬画风筝扎风筝然后携着岁岁晚晚一块去田野里放风筝,春桃都亦步亦趋跟着,借着要照看弟妹,不好给云先生添太多麻烦。

清河镇一年一度的庙市从七月初三开始。往年老爹老娘总要领着三姐弟出门,买包徐记五香毛豆解解馋,再裁几块新布做衣裳。老娘脾气大,但是手巧,要是从庙市这头逛到那头手里还能有些余钱,也会买些平日不常见的剪纸图样装点装点家里的门窗。但是今年街口刚开始敲锣打鼓,春桃家的小院儿就传出老爹杀猪般的嚎叫,老爹数次醉酒都嚷嚷着要去屋顶采集日月之精华,今儿终于如愿,却是上去拔除屋檐上刚冒头的小树苗,以防小树苗慢慢长大,把屋顶拱出个窟窿。也不知哪阵秋风吹来一颗种子,就这么不屈不挠地在春桃家屋顶发了芽儿……大约是因为早晨刚下过雨,屋檐的青苔越发的滑,再加上老爹对自己不复当年的腿脚太过自信,明明需要两步才能迈过去的距离,他非要合成一步,结果,脚底刚踩上青苔,人就毫无悬念地出溜出去再垮嚓摔落下来了……

老爹嚎得惊天动地,惹得院子里自家的柴鸡还有邻家跑来偷吃的老鸭齐齐叫唤,咕咕咕,嘎嘎嘎,咕咕咕,嘎嘎嘎……一时几乎压下街口的锣鼓声。春桃光着脚从屋里跑出来着急地想搀扶老爹起来,但是老爹疼得根本不给她碰,再嚎几声,街上传来响应的狗叫声,汪汪汪汪……

云扬推开院门便见到这副热闹的景象,他呆了呆,忽然笑起来,不是往日风轻云淡的浅笑,是快活的大笑,春桃回头去看时,他已经笑弯了腰,修美的鼻尖在清晨的和煦的阳光里光芒熠熠。

“云,云先生……”

春桃的老爹嚎得厉害,却并无大碍,只是脚脖子肿的有点吓人。云扬蹲下来轻手捏捏,吩咐春桃去镇上药铺里买点推拿消肿的药油,就那种最普通的冬青油就行。春桃不放心地商量,要不请个大夫来看看,云扬摆摆手,不用。

春桃走到院门口,一粒黄豆自屋里丢出来精准地落在她脚面上。

“穿鞋。”他背对着门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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