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

从见到房东的那一秒钟开始，赵峥就沉浸在各种复杂的情绪里，导致后来吃饭、吃蛋糕，甚至一家人为乐乐唱生日快乐歌的时候，他都有些心不在焉。

吃完饭，李明悦先去厨房打扫卫生，赵建国两口子带着乐乐玩，赵峥拿了包烟出去，靠在楼梯间里吞云吐雾，又不可抑制的想起来跟何妤妤相处的点滴，哪怕他现在知道她只是个骗钱的恶人，可还是难以避免的想到她温温柔柔的模样。

他又点了一根，李明悦出来了：“怎么了老公，我看你今晚情绪不太对。”

赵峥扯了下嘴角：“没什么，客户的事，放心吧老婆，单子我都拿下了。”

李明悦自己也身在职场，明白他肯定会遇到一些崩溃的瞬间，她体贴的靠近丈夫身边，挽住他胳膊：“挣钱没有咱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重要，我永远都会陪在你身边，别担心。”

晚上回了家，李明悦带着亢奋的乐乐去洗澡，赵峥还在担忧那房东老徐的事儿，蒋红英就打了电话过来：“儿子，乐乐2岁生日都过了，你们现在要个二胎，等孩子生出来了，乐乐正好去上学，到时候你爸每天就接送乐乐，我在家给你们带着小的，每天给两个孩子做好吃的，多好啊，我跟你爸年纪也大了，你就当给我们找个生活的意义，她要是不愿意你还没办法吗，只要能怀上，我不信她能跑去打了，你想想办法啊儿子。”

赵峥叹一口气，正要说让老两口别催的太急，这样反而容易引起李明悦的逆反心理，结果他刚说了个“妈”字，李明悦已经夺过了手机：“这样吧妈，您现在开始备孕，跟我爸再生个小儿子，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你们反正也不上班，有大把时间，难道还怕生不出来或者没法带吗？您放心，以后赵峥跟他弟弟年龄差距大，需要我们贴补小的，我绝对没有怨言！”

赵峥瞪大眼睛，满脸怒气看着李明悦，电话那头蒋红英已经被她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刺激的叫了起来，隔着听筒都能听到她哼哧哼哧的喘气声，李明悦赶在对方更加歇斯底里之前挂断了电话。

然后当然是一番无可避免的争吵。赵峥一直觉得父母苦了一辈子，有些愚孝的想法，无论父母提出多奇葩的想法，都能温和处理，然而这样只会换来对方的得寸进尺，李明悦本来觉得赵峥今天因为工作的事情心情不好，不想跟他吵架的，可两个人话赶话的，他竟然说了句“不就是生个儿子吗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这么抗拒，爸妈想抱孙子到底有什么错”，李明悦当即翻了脸，夫妻俩如果不是还顾忌着点可怜兮兮看爸爸妈妈吵架的乐乐，说不定又要大闹一场。

赵峥又开着车出了门。今天像是坐着过山车似的，本来开开心心为女儿庆生，可先是莫名其妙的碰上了何妤妤之前的房东，又是老生常谈一般为了二胎的事情来了场家庭闹剧，简直没有顺心的事，他习惯性把车开到了何妤妤曾经租住过的那里，坐在车里给那个早已经变成空号的联系人打了电话。

赵峥清楚的知道，何妤妤不会再回来了。

隔天，他上班的时候，在电梯里遇上了公司新招的员工，做何妤妤之前的岗位。这女孩年轻漂亮，看着像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自从老王总出了事，两个业务部的工作都是赵峥兼着的，他忽然想起来，昨天人事部的递了几份简历过来，他随便看了看，挑了已婚已育已二胎的那个，应该就是她了，只是没想到看着这么显小。

新员工不认识顶头上司，以为只是未来同事，只是礼貌颔首，微笑着算打过了照顾，赵峥点点头，回避过了目光。

*

崔淼办完入职手续，结束了培训以后才被人事部同事带到部门去，到了赵总办公室里，她一眼就认出他是早上那个人，看向赵峥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熟稔。

赵峥不动声色跟她做了自我介绍，顺带着介绍介绍部门情况，以及以后的工作内容。崔淼虽然这几年忙着家里的事情，在职场上没什么经验，可是人聪明又机灵，以前也做过类似工作，很快就明白了大概，只迫不及待想要大展拳脚。

忙了一天结束，崔淼打算去地铁站，刚到十字路口等红灯，赵峥开着车过来了，他降下车窗，看着她：“上车，我顺路带你。”

崔淼顿了顿：“赵总怎么知道顺路啊？”

赵峥这两天满心烦躁，微眯着眼睛看她：“哪儿都顺路。”

崔淼还是上了车。路上，两个人不可避免的会聊天，赵峥问起崔淼，当初怎么下定决心生的二胎，就没担心过因此带来的职场竞争力损失，或者，两个宝宝一男一女，家里会不会有重男轻女的情况？

崔淼万万没想到新领导上来就跟她聊这个，她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转而跟赵峥说起了育儿经。当初她结婚也比预计早了许多，本想缓缓再要孩子，可双方父母催得紧，甚至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她拧不过，干脆三年抱俩，现在两边父母分别带着俩宝宝，每天大事小情忙的不可开交，反而顾不上干涉小夫妻的生活，她说要重新出来工作，也没人反对，反而觉得她应该找点事情做，免得还得为了带孩子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跟父母吵架，影响家庭和睦。

至于赵峥的问题，她觉得自己还年轻，以后得做一辈子打工人呢，不在乎缺这一两年的。而重男轻女的问题在他们家根本不存在，父母都认为，孙女反而比孙子贴心，都抢着带女宝宝呢。

赵峥听完，心里苦笑，看来他们家这本经，跟别人还是不太一样，李明悦不是崔淼，他父母也没有崔淼公婆那么开明，生个儿子传承香火的思想在老人家脑海中根深蒂固，这辈子怕是没办法改变了。

到了地方，崔淼下车，赵峥刚要跟她说再见，竟然又看到了老徐，他简直目瞪口呆。

崔淼还笑着打招呼：“徐叔，这个季度的房租我明天就转给你哈。”

老徐点点头，看向赵峥的目光，那叫一个意味深长，两个人很默契的没有打招呼。

从崔淼住的地方出来，赵峥开车回家，路上，他接到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是个固话，他鬼使神差的想到了什么，接通以后，竟然真是何妤妤。

两个人在一片老旧拆迁小区里见面，何妤妤现在住宿的地方很糟糕，破破烂烂的，门口还有一滩乱糟糟的东西，像是劣质外卖被打翻以后没有收拾，久而久之形成的污垢。

她还是之前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一看到赵峥，眼底就蕴满了眼泪：“峥哥，谢谢你来看我。”

赵峥冷下心肠，扬了扬手机：“我是来让你还钱的，否则电话现在就能打给警方。”

“那些钱都被人带走了，”何妤妤蹲在原地哭起来，“我也只是他们的棋子，他们拿到了钱，见我被警方通缉，干脆就抛弃了我，峥哥我是没办法才给你打电话的，我知道姓王的只拿我当个乐子，只有你是真心喜欢我的。”

赵峥冷笑：“你他妈还知道我是真心？那你呢，老王那么一大笔钱说给你就给你，你是当我傻？还想再骗一次是吧。”

“不是不是，峥哥，我真的投走无路了才求你的，”何妤妤抹了把眼泪，通红的眼睛注视着赵峥，“我不求你再借我钱了，就帮我买一碗面，好不好？”

赵峥握了握拳头。何妤妤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脚上一双小白鞋已经灰扑扑的了，唯独脸上收拾的还算整洁，赵峥带她就近去了家拉面店。

先上来的是一碗豌豆拌面，何妤妤吃的狼吞虎咽，鼓着腮帮子都吞下去，连碗底的葱花香菜都吃完了，她拿了张纸擦擦嘴角，然后扯了下赵峥袖子：“峥哥，我想再吃一碗那个红烧汤面。”

赵峥又给她点了。

吃完饭，他跟着她回了那个破烂的小房子，何妤妤局促的从床底的箱子里拿出一包咖啡粉，然后烧了水要去冲：“峥哥，你别嫌弃，这是我之前自己做的，真的干净的，一直没舍得喝，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遇到你。”

她说着说着就开始掉眼泪，赵峥心里天人交战，理智上他知道何妤妤是被警方通报过的骗子，可情感上看她这样，他真的不忍心。

她本可以温柔小意，岁月安好，但如今沉入泥沼，困顿挣扎，如果他都不能去拉她一把……

赵峥沉默了很久，久到眼前那杯放在纸杯里的咖啡都冷掉时，他才按灭了手里的烟头，闭了闭眼睛：“我们家有个旧房子……”

何妤妤喜极而泣，过来扑进他怀里：“峥哥，谢谢你。我这辈子，以后一直都跟着你，好不好？”

赵峥喉头微动，手指有些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