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猎手
48猎手
何晔川用他那双眼尾上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这种眼神让沈南秋联想到捕猎过程中的花豹。
可惜,她不是乖顺的猎物,这种眼神对她来说毫无威慑力。
沈南秋忽然勾唇笑了,“人要接受自己的有限性。”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她的唇开开合合。何晔川听得太阳穴的血管突突直跳。
他早知道沈南秋不是什么柔弱拘儒的性子,她从来都有自己的想法,如果她不想说,任谁也撬不出半句想听的话。
沈南秋说完就别开眼睛,按开桌上的电脑显示屏,手指也开始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好像丝毫不顾忌对面人的心情。
在她动作这几秒里,何晔川开始为自己刚才说的话感到懊恼。
不是都知道她和骆清淮什么关系吗?不是说好了互不干涉的吗?他在干嘛?他问自己。
他想起她说的时候满脸坦荡,没有半点想要欺瞒的意思,他在当时感觉良好,前任而已,怎么说都是过去时,他甚至觉得,她能如此坦荡地说出实话也是两人关系更进一步的象征。
但是此时此刻,另一种想法占据了他的大脑。
人在自己在乎的人面前往往会展露出与其他人不同的另一面,或许是娇憨、或许是严厉,总归是与日常不同的另一种状态。
而要维持这种状态无疑是有门槛的,进入非常规状态的密码门需要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情绪钥匙,或许是爱、或许是恨、也可能是嫉妒或厌恶,有这些情绪作为动力进行传导,才有可能开启人的另一面。
人前恭敬背地拆台是因为厌恶,从前疏远后来亲近是出于欲望,万事总有缘由,那她说出前任的坦然是出于什么?
伪装也需要耗费心力,总要有所图才会和人虚与委蛇,何晔川看着她现在若无其事的样子,一种想法忽然冒出来:她现在这样坦然,是不是因为他根本不值得她演戏,不值得她费心?
伴着这种想法而生的凉意从四肢攀升而起,躯干仿佛正在被冻结。
他不能坐在这了,这根本不对,他需要走出去先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何晔川心想。
“你说得对,人都有自己的局限性。”
何晔川用仅剩的理智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然后从椅子上站起身准备离开。
原本看着电脑屏幕的沈南秋余光瞥见起身的何晔川,她很意外他就这样轻易担下了这句不轻不重的嘲讽而没还嘴,沈南秋竟莫名从他的背影里感受到几分寂寥。
审视的视线从头扫到脚,沈南秋看见他微微握紧的手。
“今天确实是个特殊的日子。”
何晔川快要走到门口时,沈南秋忽然开口。
何晔川听到沈南秋的声音时脚步顿了顿,但听到内容后以为沈南秋又要开口继续那些你来我往的嘲讽,他忽然自嘲地笑了一下。
“是啊,当然特殊,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狂蜂浪蝶送花来吧?”满身的寒意被他藏起来,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嘴脸。
今天不该说的已经说太多了,他不能再露出破绽让这个没心的女人抓住把柄。
他转身,伸手隔空划过花束摆放的位置,“不特殊也不会都送到办公室里来了吧?”
“真气派,沈总。”
沈南秋看着他故作平淡的表情,忽然也勾了勾唇。
是被他的反应逗笑的,“今天是董姐退休的日子,这几束是我和陆琪他们准备的,打算下午一起拿去送给她。”
“大红色、粉色、粉白色,”沈南秋也伸手一一指过去,“都是她喜欢的颜色。”
沈南秋轻松的语气像是一壶热水浇在他头上,让他四肢百骸上结出的冰顷刻间消融。
何晔川假笑的嘴角僵了几秒,沈南秋盛满笑意的眼睛忽然亮的像一面镜子,让他不敢看过去,生怕里面照出尴尬的自己。
“哦——”何晔川错开目光朝着空气点了点头,“对,这颜色挺合适的,嗯。”
前言不搭后语的男人擡手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根本没看清楚表盘上的时间又放下,转头留下句“午休快结束了我走了”就走。
“慢走——”沈南秋看着他堪称“落荒而逃”的背影,语气里也是止不住的笑意。
她不知道他在她沉默的那一阵里想了这么多,单看他此时紧张的背影就觉得有意思。
庆祝董曼蓉退休的聚餐几个人都吃得很开心,各自聊着上班这几年的变化和感受,再结束时都有些依依不舍。
沈南秋给大家都叫了代驾,看着陆琪他们挨个上车离开后,沈南秋也坐上车后排闭目养神。
今晚喝的酒不算多,远远达不到让沈南秋喝醉的程度,但难以克制的一些对分别的抵触情绪似乎比酒精更让人上头。
沈南秋闭着眼睛回想她进入佳德这几年,她能一路走到今天少不了董曼蓉的帮助,她总能在她不知道如何是好时出现,除了教授她解决问题的办法,还能三言两语带她脱离情绪的漩涡。
她是个好领导,更是个好人。
头靠在后排座椅头枕上,沈南秋忽然觉得从鼻腔里涌起一股酸涩,直冲眼眶。
昏暗的车厢里,坐在驾驶位上的代驾从后视镜看到沈南秋在后排闭着眼,伸手把音量键调到最低。
被握着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沈南秋睁开眯着的眼。
“这周见面时间改成周末晚上?”何晔川的消息。
“可以。”沈南秋的回复很及时。
那头发出消息的何晔川显然没想到女人的回复会来得这么快,本以为今晚她们一起聚餐会聊到很晚。
沈南秋的手机屏幕再度亮起来,但不是文字消息,而是一通语音电话,来自何晔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