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摇摆
26摇摆
沈南秋在她锐利目光的注视下无声点了点头，承认了董曼蓉的想法。
“仔细说说。”董曼蓉扬了扬下巴。
沈南秋把自己的想法如数告知董曼蓉，她听过后未置可否，“谭博仁知道你的想法吗？”
提到这一茬沈南秋面露难色，“我之前把饭局上的录音给他听的时候就跟他暗示过找李悠这个想法，”她回忆起先前去找谭博仁的场景，“但是……或许是因为谢坚泼了这么大一盆脏水他想避嫌？他没对我的暗示发表任何意见，只拖着我说先稳住对面再说。”
“嗤——”董曼蓉听到这话反而表情松懈下来，“还真是符合他一贯的做派。后来呢？他没再说什么？”
董曼蓉说的道理沈南秋也明白，当下虽然都不需要他帮忙直接解决问题，但只是帮她搭个桥也有风险。如果他帮忙还不能直接解决掉谢坚，反而更是给对方落下话柄，这个项目又不是没她不行，手下还有个何晔川能做替补，实在不需要他冒这个风险。
“做最终处罚前他又找过我一次，就是说现在还是要给对面一个交代之类的话，我明白他的意思，也跟他明里暗里表明了我的态度。”沈南秋如实道来，“我告诉他不用他帮忙我自己想办法，我不想就这样算了，但这事儿还是得告诉他一声，免得他什么都不知道反倒后期麻烦。”沈南秋摸了摸食指，“他应该是默许了。”
董曼蓉将桌上完成了一大半的手抄报挪到一旁，点了点头认可她的做法，“我想办法帮你尽快见到她。”
“姐，谢谢你。”沈南秋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些，虽然她知道曼蓉姐对她一向很好，但面对这么大一档子事儿，说实话她自己也心里打鼓。“真的谢谢你。”
董曼蓉看她一副诚恳的眼神直勾勾看着她，再加上放在大腿上的双手捏紧的小动作就觉得想笑，又想起她做实习生的时候。
时过境迁，如今的沈南秋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青涩懵懂的小实习生，但面对自己难以处理的事时还是保留着这些在她面前下意识的小习惯。
董曼蓉扬着眉，笑着看她，“你这副表情，我可是好多年没见过了。”她拿起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靠在椅背上看向她，“真有这么紧张？那你当时怎么就没忍住直接跟对方撕破脸了呢？”
见她一副放松的表情，沈南秋也从刚刚紧张的情绪里缓了过来，“哎，忍了好久，最后还是没忍住。”沈南秋顿了顿，似乎又联想到那次让人不愉快的饭局，揉了揉太阳穴，“要是我当时忍住了可能也没这么多事儿。”她叹气。
“沈南秋。”董曼蓉听她这话立马收敛了笑意，手指重重地在桌面上敲了几下发出声音示意她擡起头，“那你说说如果你忍住了之后呢？”她质问。
沈南秋被问的一愣，也有些不确定，语气发虚，“呃……”她想了想，“或许不当场跟他撕破脸皮先忍下来，回来先和谭博仁说明情况再装作无事发生，继续推进项目？”
董曼蓉听到她的回答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线，几乎是在她说完话的即刻就更语气不善地反问，“继续推进？你觉得以他对你的态度，发生了这事儿后还会让你继续顺利的推进项目？”
“从你们下飞机那一刻起对方的所作所为就已经表明了态度。据我所知我们和万海现在的合作项目是李悠在生病之前一手促成的，自从她前一阵昏迷，万海内部不仅人员变动翻天覆地，就连手上的项目也跟着受了影响。”
董曼蓉一脸从容，“你不是也意识到了吗？现在换上来的这个销售部总监或许根本不想和你们合作，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对佳德有意见还是对你有意见，但我知道一切让人觉得恶心的为难就是他刻意为之。”
她继续补充，“如果真的忍下这一次，恐怕也会有下一次，不是这个借口也会是其他任何借口，你完全不必再纠结于自己当时是否一时上头和他撕破了脸导致如今的局面。”董曼蓉的眼睛严肃地和她对视，“发生问题就解决问题，不要纠结于已发生的事。这句话我有几年没和你说过了，想起来了吗？沈南秋。”
熟悉的眼神，熟悉的语气，一下子又把沈南秋拉回她初入职场的头两年。那时候她还不像现在这样处理大多数情况都能游刃有余，或者换句话说也根本不需要她处理什么大事，她只需要跟在董曼蓉身后做推进流程的一分子，看着她处理事情的态度和方法再默默记下。
做职场新人那些年董曼蓉教了她很多，这些年她早已不再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但诚然面对她处理不了的问题，她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她，这个在职业道路上引领她的人。
“是，我明白了姐。”沈南秋不自觉低了低头，又快速擡起来，眸色坚定，“就像你说的，我不该再纠结于我当时的选择了，眼前要务是往前看，应该赶紧把这件事处理好。”
董曼蓉听完她的话，两个人又沉默着对视了两秒后终于欣慰的笑了笑，“这才像你。”
“行了，别再让我见到你那幅没精打采的样子了，敌人都打到城楼下了，还不赶紧回去想办法还击？”她起身拍了拍沈南秋，“据我所知，万海项目的重要程度，在副总考核标准里占不小权重吧？可不能就这样拱手让人啊，回去把你这几天整理的相关资料也发我一份，我尽快帮你安排，你手边也别闲着。”
和董曼蓉聊完后回到自己办公室的沈南秋依她所说，把相关资料也发给她一份，又跟李怡交代了接下来的事情后，拿着水杯在办公室窗前站了一会儿，下午的太阳光线全然不似上午的温和，以一种刁钻的角度照进被玻璃覆盖的大楼里，她向下看，路上的车依然川流不息，此时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和沈南秋隔着一道墙的何晔川办公室内，二人在彼此看不见的视角里几乎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何晔川刚从谭博仁办公室回来，这次叫他去的目的是讨论他新接手的沈南秋落下来的万海项目，本来叫他过去的时候都没怎么放在心上，他也没觉得这项目还有什么未可知的重要情况，可能顶多是嘱咐他几句和对面正值高层变动的注意事项之类的话，但没想到去到谭博仁办公室聊了一会儿，就明显感觉到了他话里一些不一般的隐喻。
按理来说沈南秋刚给项目捅了个篓子，对方甚至以撕破脸的态度向集团举报了她，并且他们也如对方所说给了沈南秋相应处罚并换了人选后，谭博仁对他接棒后的第一个要求可能是尽量和对方搞好关系，起码维持表面上的体面保证能顺利完成项目。
但他这次叫他去却三句话不离他手上的交大合作项目，两厢对比倒显得万海这个项目的对话占比无足轻重。他话里的意思还暗示着何晔川尽量先推进手上别的项目。
事出反常，让他不得不想谭博仁举动背后的深意。
“叩叩。”背后的办公室门传来敲门声，他应声后严景走了进来。
严景手上拿着些需要签字的文件资料，但一进门儿嘴上说的却不是怀里抱着的消息，“何总，我刚刚听小凯说他中午见沈总从20层下来了。”
何晔川转过身接收信息，“20层……”思索了几秒后又补充，“董曼蓉？”
严景点了点头，“我猜着也是找董总去了，刚才我借着去换水的名义找了圈负责20楼的保洁大姐问，大姐说中午是见着一个白衬衫灰裙子的女人进了董总办公室，我又去看了一眼沈总，今天就是穿的白衬衫灰裙子。”
何晔川闻言若有所思，“她去找董曼蓉……”边想着边念了一句。
“万海这事儿可能没这么简单，何总。”严景得出结论。何晔川从谭博仁办公室一回来也跟严景说明了工作重心调整的问题，他自然也觉得蹊跷，搜罗了一圈消息后又马上来向何晔川说明情况。
何晔川微微点了头，“那是一定的，不然谭博仁也不会暗示我先着重手里的交大合作项目。”他似乎又想到什么，“你继续打探消息，万海这个项目我们不要主动，等沈南秋的动作。”
“明白何总。”严景点头表示赞同后退出了何晔川办公室。
办公室里又只剩他一人，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屏幕因为突然弹出的社交软件信息推送亮了一下。
何晔川捞起手机点开屏幕，手指不自觉地点开了和沈南秋的对话框，对话内容停留在沈南秋嘴硬的“中等”评价上，就这样随意翻看着聊天记录，又不自觉勾了唇。
手指按上了编辑文字的对话栏，犹豫着打下几个字又快速按了删除，他鲜少有这样打字都摇摆不定的时刻，他既想问沈南秋到底这一出是什么路数，又好奇在琼海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明白，这两个问题无论是见面还是聊天都注定得不到沈南秋的回复。
她不会告诉他下一步的计划或安排，更确切的说，她的计划可能都是冲着他来的，毕竟晋升名额只有一个，而他和沈南秋都对这唯一的名额虎视眈眈。
这样想着，何晔川的目光飘向了右侧用来隔离他和沈南秋办公室的墙面。此刻他倒是无比期望自己有一双能透过墙面看到此刻在办公室的沈南秋的眼睛，想知道她又有什么对付他的新法子，是不是此刻正紧锣密鼓地暗中推进着什么，脑中甚至想象到了此刻她埋头工作的画面。
此刻或许她一边的长发被挽在耳后，眼睛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文件内容，黑亮的眸子将屏幕的光源反射出小小一块，时而批注时而记录，表情应该是认真的，似乎她的眼里只有眼前的工作。
何晔川脑中漫无目的的联想着，唇角都不自觉勾起了一个难以被发现的弧度，又似乎突然发现自己在笑，马上收回了盯着墙面的目光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