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第二日，三姐儿在我进早食时就来了，一身翠色若青柳一般将她的雅致都衬了出来，发上别一支碧色描纹的簪，耳上着两粒翡翠小挂珠子，脖子上银珠络圈，再看眉梢喜色使得人都红润了。

她来便急急的问：“二姐姐瞧瞧我这身可上的了台面？”说着转了一圈，衣摆的轻纱顺着掀起小角。

我含着勺子，点了点头。

边上的采儿也夸：“三小姐这身行头极好。”

三姐儿又羞红了脸，偏着头：“不知道廷哥哥可瞧得上否。”

“且宽了心，妹妹内里甚好，这里子外子都美着哩。”我笑着放下勺子，采儿遣了人过来收拾。

“小姐打扮许久，相信赵公子定是一眼就被您抓住了。”愿儿在边上小声夸赞。

我这才注意到她，发现她今儿个穿了身半新不旧的衣裳，于是便问：“今儿个出门怎么不穿身新衣裳。”

她听了我的话愣了愣，转而又微笑：“奴婢的衣裳潮了，就这件搁箱子里头的还是好的。”

南方确实潮些，我思索片刻，看她身量同采儿相仿便道：“你去后头换套采儿的衣裳，今儿个都是大家公子爷儿的在的，你这样子失了家里脸面。”

“你随我来。”采儿走上前想她带往后头去。

愿儿转头看着三姐儿。

“去呀。”三姐儿含笑道，“这丫头真是忒笨了些，还好姐姐有打算。”

转而我领了她去侧室坐下，我拿起杯盏含了口水，漱口，擡头道：“还好我瞧见了，往日就数你心细，今儿个是被欣喜劲儿冲昏了头了？”

三姐儿笑了笑，坐了下来，囡囡这时进了来，冲到我前头抱住了我的膝盖。嘴里糯糯的喊：“二姐姐。”

我拍拍一旁的桌子叫她坐下，囡囡便两脚点地坐了上去。

我问她：“可吃过早食了？”

她点头，兴奋地问：“二姐姐何时领囡囡去？”

“过会子蕴哥儿过来领我们。”我应她，刚巧采儿带着愿儿出来，手上端着三盏茶。

愿儿换了身嫩粉的衣裳，发上别了两颗流苏，看上去精神气都多了两分。

我点点头，端起茶盏笑道：“小妮子打扮打扮还是真真好瞧的。”

愿儿惶恐的低下了头：“大小姐过奖了！愿儿何德何能担得起这称赞。”

“瞧这吓的。”三姐儿见她这模样笑出了声。

“几位妹妹在聊些什么？”蕴哥哥的声音从左侧拱门传来。

我转头去看，他已至门前，边上一同的不是廷哥儿是谁。

三姐儿先应了：“闲杂的琐事。”眉眼总是向廷哥儿那方撇上两眼，女儿家的娇羞。

也不怪三姐儿这般，廷哥儿一身行头叫人数落不出错处，额上别白碧玉冠，两侧发髻打成小辫拢进冠上，小辫上还有些翠珠串着，后尾拖着的长发上有一两搓发丝卷着银丝打了辫子。下罩一身砧青银线浮云袍，脚踏云锦白布浮绣鞋。

蕴哥哥差不得多少，这是身子孱弱坐在轮椅上便显得矮了一头。

廷哥儿瞧着我笑，问道：“可准备好了？”

我点了点头，起了身来，囡囡也乖巧的走到我一旁牵我手，三姐儿同我一道跟在两位哥儿后头。

马车分好了坐次，扬州是主家，东西比京里头金贵些也足用，便一人一车驾，囡囡同我一厢，兴奋得很。

“姐姐。”她掀了帘子来看，转头一脸的开心样儿，“许长时间没坐家里头的车了。”

扬州的东西是金镶角，檀熏木，小小的马车里头也铺的上好的羊毛毯子，帘子都是过手就滑走的好绸缎。

我轻捏了她的鼻子问她：“这么久没见外婆可有想她。”

“极想的，昨日外婆同囡囡讲了好些故事。母亲就从不同我说这些，也不同我睡一处。”囡囡捏着小手上从一旁匣子里拿出的泥人，那应是外婆专门备着的。

我摸摸她的脑袋，她又转头来问我：“母亲为何不亲近囡囡？”

我愣了神，只片刻。脑中思索着，想出了个说法来：“因为母亲是母亲，母亲要做好榜样，告诉囡囡做女子应该是什么样的。”

“囡囡知了。”小女孩点了点头，垂下了小脑袋。

我看着她手上的泥人出神，那泥人做的极好，五官惟妙惟肖的，刻的衣裳上了色，很正的颜色。

车轮轱辘转着，没多久的时间就到了，姑娘们下了马车，稍稍立了片刻后，便见到绍哥骑了马来停在了我们一旁。母亲早留了大哥些时候说话，叫我们先走。

“由生的马术无甚退步。”大哥下了马来，廷哥儿上前搭他肩膀。

后头的阿九将马牵走，细在了河岸边上。这湘看去才发现，岸头已立了几家的车马了。

十四推着蕴哥哥到我一旁，我转头看他，他含着笑同我说：“我早些时候同邱阳便接了扬州几个富庶人家的帖子。由生也是得了帖子的，他朝上忙，我们昨日提了，他才晓得我们也得了帖子，便也应了。”

“原是如此曲曲绕绕的关系。”我这才恍然。

“你们两个，说些什么。”我转头是廷哥儿问声，他同大哥并肩，大哥手上抱着囡囡。三姐儿跟在两人后头，没说上话的样子，走到我边上挽我的胳膊。

蕴哥哥解释：“我在说咱们几个应了别家的缘由。”

大哥望了望前头湖面，向我们道：“往前头走两步。”

我转身顺着他看过去，那方勾勒了一艘画舫的形来。

远看过去不甚大，待我们走近了才发现是有三丈高七丈长的巨型画舫，居于湖面中央，小舫靠岸待客。我们两人一舫，分了四舫行去中央，蕴哥哥下了轮椅，同廷哥儿一方，哥哥抱着囡囡同十四一舫，十四站在船头身形未有一丝晃动，愿儿采儿在后头居一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