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黄雀
皇后所谓的处理并不是说把巫蛊娃娃整个毁掉,而是要把那些脏东西处理掉,布娃娃本身还得留着作为证据。
太子夫妇对东宫的掌控能力还是不错的,几番搜寻下来,除了花园里挖出来的那个娃娃,其他地方再无异常发现。
而在巫蛊娃娃经过处理之后,司徒焕乱得毫无规律的脉象也变得平和了。太医们诊断后也有了一致看法,并重新开了方子。
司徒堇目瞪口呆地目睹了事情的全部变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不那么真实了。在司徒堇过往的认知里,搞巫蛊就是纯粹的心理战,端看上位者信不信。至于巫蛊本身,他是从来都不信的。
开玩笑,搞个布娃娃,写上生辰八字,再胡乱扎几针,就能把人搞出问题了,这科学吗?可如今,明显不科学的事情发生了,就发生在司徒堇的眼皮下,他受到的冲击可想而知。
此时此刻,司徒堇对贾瑚格外想念,既后悔没有多向他询问剧情和世界观,又担心他的人身安全。巫蛊这种不现实的东西都能存在了,他的梦就一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退一万步说,他真有所思,思的也不会是这个内容。谁好端端的,会想着自己的好朋友被人攻击呀。司徒堇的担忧与日俱增,可他偏偏又无能为力,他甚至都不知道贾瑚他们现在在哪里。
哪朝哪代,在宫里搞巫蛊都是大忌。今天能害太子,明天不就能害天子了,没有皇帝能够容忍这种手段。司徒桤性格果断作风强硬,自然是不能忍的,他亲自命令心腹彻查,不许旁人插手。
与此同时,司徒焕的身体日益好转,也不需要司徒堇天天侍疾了。无事可做的司徒堇心里毛躁躁的,可又不知道能做什么。他想了又想,最后把司徒坚请进了宫,打算从他那儿了解下情况。
宫里最近乱糟糟的,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没人知道,但有一件事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就是如果可以的话,近期内尽量不要和宫里扯上关系,免得一不小心就被卷到风波里去了。
司徒坚收到司徒堇的帖子就很纳闷,他找自己能有什么事?去年从海外归来后,司徒坚没有再出去,而是留在京城整理带回来的东西,同时为下次出海做着准备,心无旁骛完全不关心窗外事。
见到司徒堇以后司徒坚才发现,他竟然是要向自己询问在海上遭遇敌人的情况。其实这些事,司徒坚去年就说过,只是当时的重点不是战斗过程,而是武器差异以及过后的补救措施。
更具体的战斗场景,因为司徒坚也没直接参与,谁也没有多问。不想他都回来大半年了,司徒堇居然旧事重提,司徒坚的疑惑更深了,他这位堂弟是想要干嘛。
虽然搞不清楚司徒堇的用意,可这个话题本身是安全的,与宫中眼下的风声鹤唳毫无关联,司徒坚也乐得满足司徒堇的好奇心。
“船队本身还是比较安全的,船大人多,又是沿岸行驶,与途径的国家交流也很友好,发生意外的可能并不算大。有危险的主要是派出去的小分队,他们不能沿岸走,遇到风浪的可能就更大。还有就是岛上的人,遇到土著无所谓,他们战斗力低下,真发生冲突问题也不大。最麻烦的就是遇到西洋人,他们的为人十分蛮横,若是对方人再多一点,就很难全身而退了。”
司徒堇听到这里不禁暗叫不好,贾瑚一看就不是司徒坚这样的老实人,不会安安分分跟着大部队走。贾瑚从前有没有出海的实践经历他本人没提过,司徒堇也就不得而知。可从他徒手就能画出超越这个时代精准度的航海图这点来看,他的理论知识肯定是不缺的。司徒堇想不出贾瑚不去冒险的可能,而这恰恰意味着他的那个噩梦哪怕不是预知不是投射,也是有极大概率发生的。
“你是在担心什么吗?”几轮你问我答下来,司徒坚看出了司徒堇无法掩饰的焦虑。可他想不明白,他的这种焦虑情绪从何而来。
几万人的船队出海,行程长达数万里,哪能一点意外都不发生。只要既定目标实现了,中间有点小伤亡小损失,都是可以理解的。司徒堇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怎么突然就在意这个了。
还是说……
司徒坚灵机一动,脱口道:“你是在担心什么人?”
“我没有。”司徒堇下意识地矢口否认,否认完了才发现自己的反应有点不对。担心就担心,有什么不能说的,贾瑚也不是其他人,担心自己的好朋友为什么不能大大方方说出来呢。
司徒坚知道自己猜对了,但他聪明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不着痕迹地说起了其他事。司徒堇面上松了口气,心中的愁绪却更深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真的什么也为贾瑚做不了。
就在司徒堇为了贾瑚的安危忧心忡忡却又无计可施焦虑不安时,皇帝那边查出个重磅消息,震惊了所有能够知道这个消息的人。
皇帝查到,巫蛊之事竟是自己最心爱的儿子司徒焞在幕后一手操作的。皇帝当然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当即命人再查再核实,他不信司徒焞会做出这样的事,他不信自己竟会看走了眼。
调查巫蛊之事本身是极隐秘的,但是一查再查难免还是会泄露消息。司徒堇听闻此事同样惊讶不已,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司徒焞?怎么会是司徒焞?他真有这个脑子怎么会在司徒焕被废后被司徒煜摘了桃子?
不能说司徒堇信任司徒焞,毕竟长期以来,由于皇帝的偏爱他的这位二叔对储君之位绝对是有非分之想的。而是巫蛊之事,在司徒堇看来不像是司徒焞的手笔,他更像是会亲自带兵逼宫的人。
长久以来,司徒堇都在为了保住他爹的太子之位而努力,但他努力攻略的对象从来都是皇帝。在司徒堇看来,司徒桤才是决定一切的关键,只要他不想动摇东宫的位置,谁也动不了。
但是这回司徒焕死里逃生的遭遇让司徒堇明白了一件事,他可能是被司徒家这种过于接地气的作风给蒙蔽了,以至于低估了人心险恶。夺嫡有很多种手段,直接搞掉竞争对手其实是最管用的。
不过谁会出这个手呢,比起司徒焞,司徒堇其实更怀疑另一个人。
历史上,司徒焕、司徒焞之间的较量持续了整整十年。其间,司徒焞咄咄逼人,司徒焕一退再退。最终,这场兄弟之争以皇帝废太子宣告结束。
废了司徒焕之后,皇帝没有立即再立储君。但在当时,司徒焞无论排行还是威望都在司徒煜之上,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是当仁不让的下任皇太子。
谁知仅仅过了三年,皇帝就废黜了司徒焞,并将其全家圈禁了起来,待遇还不如废太子司徒焕。不过这两兄弟后来的结局差不多,一个在宫中郁郁而终,一个在王府暴病而亡。
又过了两年,皇帝就退位让贤了,把皇位传给了司徒煜,自己当起了太上皇。
有关司徒桤退位的原因,后人众说纷纭,争了几百年也没得出定论。但有一点是公认的,就是皇帝的退位并非主动行为,因为后来上位的司徒煜各种施政措施大多与他爹背道而驰。
因此在司徒堇心中,司徒煜的形象一直都不咋地。
过去这些年,由于司徒堇的调和,皇帝和太子的关系还算融洽。司徒焞和司徒煜的表现倒是一如既往,一个嚣张,一个内敛。
司徒堇一直以为,司徒煜从前是跟在司徒焞身后捡漏的。不等两个哥哥争得你死我活分出胜负来,他就不会跳出来。
但是现在,司徒堇发现自己失算了。就算司徒焕和司徒焞在皇帝的钤压下没有争起来,司徒煜也不是不能出手的。他完全可以给他们浇瓢油,从而使得自己从中获利。
司徒堇原想找司徒焕商量的,可他转念一想,这件事自己单独出面可能更适合。因为他错了是有退路的,而司徒焕没有,于是他一个人去求见司徒桤了。
事关司徒焕的安危以及自身的未来,皇帝丝毫不意外大孙子会来求见自己,甚至还觉得他来得有点迟。
“孙儿听说皇爷爷查出些端倪了……”司徒堇一脸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嗯。”皇帝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沉声问道:“你都听说什么了?”
司徒堇略作停顿,低声道:“……听说这事是二叔叫人做的。”
“那你打算如何?”皇帝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司徒堇的表情。
“孙儿以为,兹事体大,必须慎重行事。既不能冤枉无辜之人,更不能放过真凶。”出乎皇帝意料的是,司徒堇并没有对司徒焞穷追不放。
“哦?”皇帝微微颔首,目光变得更加锐利,“那你说说,你觉得是谁做的?”
司徒堇毫不畏惧,他仰起头,直直对视着皇帝审视的目光:“孙儿没有证据,不知道指使之人是谁。孙儿只是觉得,此举不大符合二叔的日常为人。若真是他,皇爷爷再查一遍,也无伤大雅。可若不是……”司徒堇怀疑司徒煜,怀疑他想一石两鸟,可这话他不能说出来,东宫任何一个人都不能说,只有皇帝自己查到的才算数。
至于帮司徒焞说话,不过是顺便而已,皇帝自己不愿接受事实,顺着他总比逆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