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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摩尔曼斯克的极光-51囚室

第51章摩尔曼斯克的极光-51囚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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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克多?开口的第一句话,像一把打开密闭空间的钥匙。

真空的囚室里瞬间灌入空气,凛然的压力解除,所有的畅谈和大笑声在纷纷落下的大雪中,重新降临到了?这个?地球最北边的小?酒馆里。

男人们继续谈论着?权力和金钱,而可?怜的费迪南德则再无人问津。

蒙德斯基沉默地将还未喝完的伏特加酒瓶放回桌面,看?着?天空中纷扬飘落的大雪,记忆开始不受控制地回到了?十年前。

那天下午,他乘坐专机抵达托尔马切沃机场的时候,天空中也下着?这样一场无边无际的大雪。

越野车驰过西伯利亚的荒原,窗外的一切都被白雪覆盖,看?不清它的本貌,但他知道,在这个?人迹罕至的西伯利亚,贫瘠的土壤无法孕育出任何钟灵毓秀的植物,这里所有的景致都乏味到哪怕用“无趣”两个?字来形容,都是对它的褒奖——死气沉沉,毫无生命的象征。

交通不便,信息闭塞,生产力落后,会让呆在这里的人,日复一日地退化成井底之蛙。

人在这样的囚室里待久了?,大概也会发疯吧?

更何况,他那个?可?怜的小?侄子刚刚被关起来的时候,也才?不满十岁。

正值壮年的蒙德斯基按图索骥,让司机把车停在了?一间两层楼高?的小?木屋外。

深棕色的木屋表面的树皮久经风霜雨打,斑驳老旧,像是风雪吹得用力一些,整栋房子都会被摧枯拉朽。

破旧的木门紧闭,蒙德斯基在天黑之前,终于等到了?他风尘仆仆的小?侄子——过长的刘海遮住满是戾气的眼睛,只露出窄瘦而精致的下巴,穿着?洗得发白的单薄冬衣,棉手套的指头破了?好?几个?洞,露出肉色的指尖,拎着?一袋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土豆。

蒙德斯基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在对方面无表情的注视中,他以?为他是忘了?自己的名字,摘下帽子正准备自我介绍,便听?见他说:“我知道你。”

反应孤僻到可?以?用病态来形容的纤瘦少?年,目不斜视地越过他,径自推开了?那扇破败的木门。

蒙德斯基站在门口,安静地打量着?诺大一间空旷到一贫如洗的居室——厨房、客厅、卫生间、卧室都一览无遗,里面的陈设破旧而简陋,但意外的是,很干净,沙发上有被翻烂的书籍,餐桌上还有掉漆的收音机,木板床旁边的窗台上还放着?一盆土,蒙德斯基的脑中忽然生出一个?很怪诞的想法,兴许等开春了?,这盆土里指不定还会长出植物来。

而更令他吃惊的,是厨房里一应俱全的调味品和烹饪工具,铝制的煮锅底部虽然已经被摔得坑坑洼洼,破旧得像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一样,但整个?表面却被洗得干干净净,随着?电灯被拧开,光亮充斥整个?房间,铝制器皿的外壳竟白得亮眼。

俄罗斯人做事惯来随意马虎,不注重小?节,但蒙德斯基却惊叹于这间居所带给他的震撼,这是一间非常整洁的居所,可?能它不够舒适,但它足够干净,一尘不染。

唯一的缺点是,他不曾在这里看?见家族的信仰。

不见神灵。福音不曾降临这里。

只是,这一切对蒙德斯基来说,已经完美到无可?挑剔。

原本以?为会遭遇一片狼藉的蒙德斯基为自己之前的肤浅而感到惭愧,连带对他说话的语气都和缓了?,也更有耐心了?。

他摘下帽子,向他道明来意,告诉他,他的父亲愿意宽恕他的罪孽,他不必再呆在这里了?。

可?面前的侄子,却并不见欣喜。

他仍旧板着?一张没有感情的脸,但蒙德斯基却清楚地在他碧绿色的瞳孔里看?到了?敌意。

似乎“父亲”这个?字眼,在他的词典里是一个?禁忌,少?年不加掩饰的戾气几乎能够割伤他所有的善意,如冰霜般骇人。

蒙德斯基拘谨地站在餐桌旁边,有些不知所措地想着?,今晚是不是要就近找一个?酒店,等明天对方气消了?再过来游说。

“吃晚饭了?吗?”

少?年收好?土豆,将面包放在餐桌上,举起餐刀的时候,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冷淡又不耐烦地问了?一句。

“还,还没有。”

蒙德斯基对他突然释放出来的善意有些受宠若惊,但看?着?眼前那块干硬得如同板砖一样,也不知道存放了?多?久的全麦面包,又不禁陷入自己脆弱的肠胃能否消化这种食物的担忧之中。

忐忑的目光对上那双跟堂哥如出一辙的绿眼睛——相比起他内敛寡言的父亲,少?年的个?子虽然不及他高?,但目光里的寒气和压迫感极盛。

“那你带果酱没?”

“啊?”

从错愕里回神,蒙德斯基磕磕绊绊地告诉他,稍等一下,他需要去车里找一找。

但等他走?出那间破败的小?木屋,却怎么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刚才?明明还是一副巴不得他走?的样子,忽然之间就画风突变,竟主动邀请他共进晚餐?

他丝毫想不通,他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一脸不爽的小侄子对他另眼相看?。

蒙德斯基的疑惑贯穿整个漫长又难耐的晚餐。

纵使破旧的壁炉里烧着?炭火,但漏风的木屋里依旧暖意微薄。

两人相对而坐,沉默无言。

只有餐刀不小?心碰到果酱玻璃罐发出的清脆“叮叮”声。

蒙德斯基从出生到现在,也没有咬过这么硬的面包,每咬一口,他都要担心自己新补的牙会不会崩坏,痛苦地吃到最后,他只能选择摆烂,纯粹靠抿掉涂抹在面包上的树莓果酱来假装餐桌礼仪。

但小?侄子显然已经具备了?在艰难困苦的环境里,自得其乐的能力,他已经摘下了?那副千疮百孔的破手套,露出因?为冻疮而红肿的指节,每一口食物他都吃缓慢而优雅,只是,这种缓慢到磨人的进食速度,与其说他是在细嚼慢咽地进食,不如说他是在用食物来消磨虚无、枯燥的时间。

蒙德斯基垂着?眼帘静静地观察着?这个?阔别五年的小?侄子。

他难以?想象对方一个?人如何在这种环境下独自生活,只是从目之所及的一切当中透露出来的、几近病态的自律细节,仍旧令人叹服。

他已听?闻过他的事迹,斯拉夫人敬畏强者?,哪怕眼前少?年面色不善、拒人千里,但他依旧赢得了?蒙德斯基的尊重。

他甚至隐隐开始猜测,这会不会是他迎接过的,最完美的继承人。

二楼的床又开始“咯吱咯吱”有节奏地摇了?起来,经过了?一轮中场休息的女支女,再入场时,高?亢的声音一阵响过一阵,里面还夹杂着?好?些不堪入耳的淫词浪语,粗鄙至极。

木质的楼板形同虚设,像是一点儿?也隔不了?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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