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他坐在椅上呼吸越发粗重,双眸浮起血色的死死地盯着她,手腕青筋狰狞地虬起。
安静闭眼的师知苧似未曾察觉般地清浅呼吸。
少顷,她被捉着肩膀擡起来,睁眼便看见那双赤红的眼,如同凶煞的恶犬。
他盯着她冷若冰霜的小脸,质问的话险些出口:“你……”
师知苧神色冷寂的微微偏头,一眼不眨地盯着他,不言语。
“好,好好,很好!”顾蕴光笑着一连道下几个好,松开桎梏她肩膀的手。
她的乌发散落在雪白的被衾上,依旧维持着侧眸盯着他的动作,甚至还对他缓缓露出一抹笑。
顾蕴光站起身将一旁的椅子碰倒,压下心中升起的滔天情绪,转身朝着外面阔步行去。
被推倒的立屏发出剧烈的倒地声,轰隆一下,带起的一股冷凉的风。
师知苧睨了眼地上的屏风,中药的苦涩似又蔓延在喉咙上,顺着划过心间,到处都苦得她发颤。
门外的赵凿见他一脸怒气地出来,那双眼都气得通红,如同是在暴怒中的恶鬼,周身嗜血的戾气。
这,三小姐又做了什么?
赵凿下意识踮脚往门缝中看,还没有看见什么门又被重力的阖上,转眼便看见主子不善的眼神,如同占有私有物容不得旁人觊觎。
顾蕴光扯着嘴角冷声:“好看吗?”
赵凿轻咳嗽一声,摇头,不敢再里面看一眼。
顾蕴光敛下脸上的情绪,冷哼一声,擡脚疾步朝外走去,路过一旁的蓄水铜钱缸t时,似看那一处格外不顺眼,擡脚便是用力一踢。
蓄满水的铜钱缸瞬间破碎,里面的水霎时溢出,淅淅沥沥的将他下身的衣袍淋湿得彻底。
他立在院中盯着滴水的袍子,脑中则是想起方才她在里面看他的那个眼神。
讥诮,不屑,那是如同看脏物般。
是觉得他的孩子就不该从她的肚子中爬出来吗?
这念头一起,他便有种四肢百骸都被不知从何处爬上的虫子撕咬,泛着密密麻麻的难受。
好似比每次毒发都痛,他无意识的将手按在胸口,低头沉重地喘息几声。
赵凿见他脸色雪白地捂着心口,似是受了重伤,上前搀扶:“爷,可是身子何处不适,需要让人请大夫来吗?”
失控的情绪不过存在须臾便被打散,顾蕴光微抿薄唇,本就深邃的脸含压迫感地越发下沉。
“不用。”擡手抚开赵凿,他转身继续往前走。
赵凿连忙跟上。
换了新的衣袍后顾蕴光坐在揽月楼上,视线垂落,似想要透过阁楼看见下方躺在榻上的女子。
他似乎对师知苧太好了,甚至都不在意她跟过秦照。
甚至当她漠然承认时,他却有种荒唐的怒,怒得他险些失了理智。
当时那一瞬间他想要将她掐死,可却没有下得去手。
他缓缓将眼闭上,冷瘦的手覆盖眼眸,强行压下紊乱的情绪。
这些情绪是不该的。
这一坐便是暮色黄昏至,天边浅薄的云层被染着赤红,金赤的霞光从四四方方的雕花窗牖中洒进来,落在迤逦雪白毛毯上的赤玄暗纹衣袍上。
他依旧如一座巍峨的山,稳坐在原位,那些醉人的光在身上如昨日海棠。
“爷,宋公子携着小公子回来了。”门扉被轻叩。
顾蕴光睁开揉了揉泛疼的额,从喉咙轻‘嗯’出沙哑的音调。
门被推开,一向大大咧咧的宋观前大气都不敢喘,更遑论是身后,本就对兄长含有敬畏的顾晨之。
两人近乎是蹑手蹑脚行至屋内。
俊美无涛的青年盘腿坐在软垫上,身后的被柔碎的暮光,赤玄袍上的散落的乌发隐约生出法相的光辉。
宋观前撩开袍子坐在他的对面,身旁的顾晨之也一样。
“回来作何?”顾蕴光掀开单薄微泛红血丝的眼皮,掠过对面的少年。
“鄞州受昆山战乱影响,那些被驱逐出京的人自发揭竿而起,在鄞州落草为寇,所以这不是带着小世子过来问问,这次是圣人是不是有意让你前去?”宋观前问他。
“嗯。”他执起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
“嗬,这圣人警惕不警惕的性子当真磨人,不想让你掌握兵权,而有了垣人暗自支持的草寇,现在倒是舍得让你用自己的府兵前去清缴。”宋观前撇嘴,语气毫不客气。
说完后又皱眉道:“这草寇容易除去,不足为患,难就难在此番你前去,恐怕若是不‘死’在鄞州,路上等的也是数不清的暗刀残影。”
宋观前说着,擡眼看着对面神色冷静的青年,顿了顿,道:“毕竟死在敌军或是草寇的手中,可比当年死在自己人手中要好看得多。”
顾蕴光把玩儿杯子的手僵住,掀眸波澜不惊的冷看宋观前。
一旁的没有察觉两人之间暗涌的顾晨之听闻,身子微起地道:“二哥,若不然此次我去鄞州,你就留在京都,量他们也不敢如此大胆。”
顾蕴光收回看宋观前的视线,随后将杯子一掷,懒散讽道:“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有勇无谋的你去能干出什么大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