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78
第078章78
楼招澜所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锋锐的寒芒,直冲沈鹤之而来,可他的神色却仍未有太大的变化,仿佛即使被如此拆穿,他也生不起丝毫波澜。
他正欲开口,身后却突然扑来一双胳膊,那双胳膊小心地避开了他血淋淋的伤,搂住了他的腰,紧接着,一副柔软的身体就贴上了他的脊背,带着温热的暖意,令他握剑的手都轻颤了一下,他的神情间也终于流露出了细微的愣怔。
“师兄,师兄......”云挽在哭,她像是想与他说些什么,可到头来,却也只是哽咽着反复唤他。
但沈鹤之想,他应当是明白她想说什么的,他能清晰感受到她那痛苦而崩溃的情绪,紧缚而来,却又在即将触上他时,小心地收敛起棱角,变得极为柔软脆弱。
他一直明白,她在他面前,总是会露出最柔软的一面,本该由他这个作师兄的照顾她,她却总是用她那副最柔软的温柔安抚守护他,常常会令他心疼又无措。
楼招澜没再开口,她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像是在等待着他回答她问出的话,又像是在等待着他回答云挽,他最终垂袖握住了少女搂在他腰间的手,指腹似不经意地轻轻摩挲。
云挽的手并不纤细柔软,因常年握剑,她的掌心带着一层薄茧,手背的皮肤很光滑,五指却透出几分微硬的骨感。
这是一只很适合握剑的手,是他亲自教出来的......若是放在前几日,如果云挽愿意像现在这般亲近他,他并不会觉得这算是越界。
她是他的师妹,是愿与他生死与共的亲人,无论是牵手还是拥抱,甚至是更过分的触碰,他心底都不会生出半分旖旎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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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楼招澜那般的胡言乱语之下,这份清净似是被隐约地打破了,像柔软细密的网,轻飘飘地落下,罩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于是那份极轻微的暧昧便四处弥漫,堵也堵不上。
这是从未有过的,陌生到几乎令他生出了几分少有的慌乱,沈鹤之不清楚这份异样仅只是从他心底产生,还是说云挽也能感觉到,但他还是拉着她的手,将她的胳膊拉开,又将她从自己身旁拉开,这才低头看向了她。
她衣衫破碎,发鬓松散,血迹染得到处都是,泪痕也沾了满脸,看起来颇为狼狈落魄。
沈鹤之看着她,突然就生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他想,若他当真依着楼招澜所说,承认了对她的爱意,她应当是会不顾一切回应他的,即使她心中真正的所爱,是谢玉舟。
是因为自责愧疚吗......
“云挽......”沈鹤之像是叹了口气,“你不必自责,亦不必多想。”
云挽泪眼朦胧地擡眸看他,就听他道:“自你拜入太虚剑川起,就总是跟在我身旁,许是因那时的我被螭骨链困在望仙道,你便也鲜少独自离开宗门,但唯一离开的那次......是去了剑山秘境,拔了忘悲剑。”
沈鹤之的声音很轻,其中并不含太多情感起伏,与几乎已完全失态的云挽相比,他是那般的冷静。
“那次,你受了重伤,从未有过的重伤,谢玉舟将满身是血的你抱回来时,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惊恐,亦觉得无力,因为一旦你迈出了望仙道,我便再无法护着你了。”
沈鹤之道:“我想了很多办法,也翻阅了很多典籍,最有效之法,便是缠魂扣。”
他微垂下视线,目光落在了云挽左手的银铃手链之上:“缠魂扣代表着什么,我一直很清楚,我亲手将它赠予你时,也的确有想要锁住你的想法。”
云挽微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却道:“但我只是想锁住你的性命,并非是对你有男女之爱的占有......我只是希望,即使我不在你身旁,你也能活下来;即使遇上了无法应对的危险,也有我给你兜底。”
“我离不开望仙道,我也不惧死亡,抑或是说,我一直甘愿替你去死,这是我能为你做的事,也是那时的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
“自我出生起,我的性命便被用来镇压厄骨,我知道我的死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但与你相比,厄骨又算得了什么。”
“云挽,”他道,“你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亦是我最重要之人。”
他的声音低沉,语气便仿佛带着深情,可他的深情,又是那般的无情,那流露而出的温柔,是那样干净纯粹,不带丝毫情欲。
“楼前辈,”沈鹤之再次看向楼招澜,“我不明白,你为何如此执着,如此执着地要我与云挽......可我心悦之人并非是她,她对我亦无男女之情。”
“缠魂扣的确寓意非凡,但我给她此物时......我还未遇到那个真正令我甘愿转修炼情剑、令我失控又心动之人。所以对于那时的我而言,缠魂扣内含的寓意,根本算不得什么。”
“云挽是我的师妹,是我的亲人,是对我最重要之人,却唯独不会是我的爱人。”他的语气很平静,也很坚定,坚定到无法动摇分毫。
楼招澜面上有些挂不住,她便冷哼了一声:“我再问你一句,将缠魂扣给她,你后悔吗?”
这次,沈鹤之沉默了,他没马上回答,而是看向了云挽,看得郑重,凝视半晌后,他才道:“我从未后悔过。”
他好似轻轻笑了笑:“若没有缠魂扣,你即使不会死在凶冢,也会在之后死在浮玉林,缠魂扣没有违背我的初衷,它的确替我,锁住了你的性命。”
“但是,”他顿了顿,“若没有这些性命之危,将缠魂扣给你,我是后悔的......”
像尖锐细长的刀,逐渐没入了她的心脏,云挽突然觉得有些窒息,不知是否是泪水遮住了双目,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连耳边的声音都好似逐渐遥远。
她听到沈鹤之轻声道:“一直隐瞒不说,是怕你愧疚自责,可我不希望你愧疚,我希望你能理所当然地接受我对你的付出,因为你带给我的,远比这些更珍贵......云挽,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沈鹤之鲜少会如今日这般说这么多话,云挽怎会不明白呢?楼招澜的所作所为已太过越界,沈鹤之是怕她当真对他生出误会,这才细细地与她解释,可他的每一句解释,都像在剜她的心,割她的肉。
她原本早已有了觉悟,决定再不对他动心,可如今知晓了缠魂扣,知晓了从前那一次次地死里逃生,皆是他在为她以命换命,她又如何能冷静,又如何能控制得了自己的心?
可无论多少次,无论怎么试探,他对她的爱,都不是她想要的。
“沈鹤之......”楼招澜刚一开口,云挽却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
“别再说了......能不能不要再说了......”她不住颤抖,泣不成声,崩溃踉跄着,几乎跌倒下去。
楼招澜下意识扶住了她,也下意识闭了嘴,没再说下去。
她神色间那副不太正经的笑意终于在此时收敛,云挽的模样似是让她有些吃惊,她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又再次看向了沈鹤之,是审视的,也是不解的,甚至......是恼怒的,但她好像也终于醒悟了过来,再未出言逼迫。
沉默良久,楼招澜扶起了云挽:“我对你们并无恶意,此次阵法考验,只是一次试探,并无取你们性命之意,为的也是验证我心中的一个猜想,如今,我也有了答案,所以不得不提醒一番。”
她面容严肃,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严肃到几乎有些不像她,沈鹤之便收起了剑,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
楼招澜伸手掐了个指诀,石室的另一处角落就像落下了一层遮挡,谢玉舟和凌苏苏的身影现了出来。
凌苏苏有些慌张,也不知她单独与谢玉舟相处时,是不是又被谢玉舟言语攻击了。
见了沈鹤之,她脸上的惊恐之色更浓。
“师兄,”她连忙上前,拉住了他的胳膊,满眼担忧,“你怎么受伤了?”
问完之后,她才注意到狼狈的云挽。